殷诵仰起脑袋,分辨书柜上的书籍类别,最后掏出一个麻袋,就要将一个个龟壳往麻袋里装。他的手刚摸到一个龟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惊呼“使不得”、“快快放下”。
殷诵当场被抓包,吓了一大跳,后背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他连忙放下龟壳,转过身警惕地看向站在后方的人。
殷诵抓着麻袋的左手,下意识地往背后一藏。
殷诵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浑身发着盈盈绿光的老者。
这位老者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亡魂。
被发现的危机解除,殷诵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大大咧咧抱怨老者:“老爷爷,你吓死我啦。”
“你才吓死老夫了。”老者跑上前,伸手抚摸刚刚被殷诵抓了一下的龟壳,小心翼翼地重新摆好:“这可是太甲老祖那年留下的占卜甲骨,上面的字都是老祖亲自刻写,可不能这样,要尊敬。”
殷诵挠挠下巴:“可是我这次来,就是要拿走它们的呀。”
老者好奇地弯下腰,看了看殷诵。老者惨绿色的眼珠子目光微闪。他向殷诵问起道:“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孩子?”
殷诵瘪了下嘴,老者的话让他想起白天微子问他的那两句话。不过老者虽然是个绿油油的鬼魂,神情却很慈祥亲切。
殷诵回道:“我叫殷诵,我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谁。老爷爷你别问了。”
老者听出了小孩话中的赌气。老者摸摸胡须,果然没有追问殷诵的双亲,而是问道:“你怎么跑来了这里?还想拿走这里的物件?”
殷诵将白天,在微子府遭到的羞辱,统统告诉了老者。
“他分明是看不起我。都是成汤的子孙,他凭什么端着架子,羞辱我和我的父母?”都是类人猿演化出来的,谁比谁高贵呀!
殷诵嘟着嘴,忿忿不平地向老者告状。
老者捏着一根胡子,点头认同殷诵的话:“是他做得不对。”
“是吧是吧。”殷诵高兴起来。这位慈祥的老爷爷能“住”在太庙大殿,肯定是王族的先辈。能得到老祖宗的认同,这让殷诵十分高兴。小屁孩越发地理直气壮起来。
殷诵伸手在老者的胡子上抓了一把:“老爷爷,你是谁呀?”
老者微微一愣,轻轻包住殷诵抓着自己胡子的手,也没将这只小手撸下去。老者不禁想起自家小孙儿,也曾这样抓过他的胡子。不同的是,当时,他的小孙儿被他抱在怀里。
不同的是,他的后人如今都成了奴隶,他的小孙儿再不会有眼前小儿这般天真、得意的神气了。
老者语带苦涩地说道:“老夫商容,一个罪人。”
殷诵愣了一下,松开手。
想了想,殷诵没能压住好奇,问道:“姜王后真的谋反了吗?”商容是为了维护殷郊、殷洪两位王子,才怒撞九间殿的柱子身亡的。按理,这是忠勇之举,殷诵不明白商容为什么要自称“罪人”。难道,纣王真的没有冤枉姜王后和两个王子?
商容闻言,高大的身形瞬间委顿了下去。他伸手在殷诵的头顶摸了摸,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娘娘德性贤淑,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分明是宵小在背后使用奸计,陷害娘娘与两位王子。你若……”商容摇摇头,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尽。
殷诵没有追问商容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他扭头看向书柜,他没有忘记这一趟是干什么来的。
商容一听殷诵还要拿龟壳拿竹简,连忙伸手想要阻拦。殷诵拎着一米长的大麻袋,打开给商容看:“我来一趟好辛苦的,你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呀。表哥还在外面,等我把东西扔给他呢。”
商容往唯一打开的窗户望去。果然有一颗小脑袋在窗外转来转去。
商容没想到,这还是个“团伙作案”。他现在是个鬼魂,其实没办法阻止殷诵。他也不愿意让外面的看守发现殷诵。老者汗颜,不得不和殷诵打起商量:“你莫要拿这些,我领你去挑别的。”
商容领着殷诵走去最靠近门口的书架。老首相指着架上崭新的竹简,说道:“诺,这些你都搬走吧。都是微子他们这些年对国家大事做的记录。”
商容抽出一份竹简,摊开,略略看了一眼,然后老丞相赶紧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地把竹简合上。商容嫌弃了一句:“写的都是什么玩意,狗屁不通。你把这些拿走吧,我不心疼。”说着,商容主动将手里的竹简扔进麻袋。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心疼。
商容不心疼,殷诵却要心疼的。他连忙弯腰把竹简掏出来,扔回架子。殷诵双手叉腰,嘟嘴,生气地拒绝:“我才不要把狗屁扔给表哥。”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