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冲起的水花淹没了我,冷得刺骨的江水覆过头顶,下落的过程中我无法控制四肢,在水里淹了很久,眼睛鼻子耳朵嘴,总觉得凡是能进水的地方都被灌满了。直到那股往下沉的势头缓了,我才本能地划动手脚,往上浮去。
浮出水面的一瞬间又被呛了一下,嘴里尝到了水的腥味。
两边都是山,千峰翠色,河水汹涌地冲过去,拍在岩石上,碎裂了,又被迫顺着山脉蜿蜒的方向往前冲。水流太急了,我试了多次,终究没有能力靠岸。途中抱住了一段被水泡得腐烂的木头,昏头昏脑地顺流而下。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夜色像是黑色的盖头遮下来,我一直不知疲倦地东张西望,心里的担忧也随着天色渐晚而变得浓重。
浸泡在水里的时间长了,浑身的皮肤都发白,皱了起来,像是古稀之年的老头似的。黄昏在水面上闪烁,眼前蓦然开阔起来,水流也缓了,隔了一会儿,远远能望见粼粼水面上荡出两只渔船来,咿呀柔橹之间,飘来一曲婉转清丽的渔歌。
扬声呼喊,终于获救。
渔船上是祖孙两人,小孙子黑得像只猴,赤着上身,只系了一条青色的裤子,蹲在船头,看着半死不活地趴在那的我和一群在网里扑腾的鱼。
祖孙两人说话都带着浓重的乡音,小孙子对着我叽里呱啦一番,我一个字也没听懂,然后他又转头对老渔夫说了什么,老渔夫一下一下撑着船,点点头,缓缓将渔船带入一条狭小的河道。河道两边皆是一色低拂的垂柳,小孙子坐在船头又唱起歌来,通透嘹亮的嗓子,在他的歌声中,渔船很快隐在了茫茫一片柳堤蓼渚间。
柳枝浸在水中,睡着水波摇晃,衬着淡薄的月光,看起来像是女子碧色的裙子。景色是美的,但我看不进心里,眼神发散地望着一处发呆,直到目光捕捉到一片红。
身体比脑子动得快,整个人扑了过去,渔船差点被我弄翻,小孙子正唱到最高的地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老渔夫赶忙弃了桨,来拽住我的双腿,因为我半个身子已经悬空,他不拉着我,我又得淹一回。
手够到了挂在柳枝上的破布,上面有血迹。
老渔夫把我拽了回来,小孙子冲我一阵哇啦哇啦地骂,我看着那块布不动了,也发不出声音。我安慰自己,那是向问天溅在东方身上的血。他一定还好好的,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谁能伤到他呢?其实我都没想到,向问天这般玉石俱焚的偷袭会得手,我一直觉得没人能赢得了他,前世也这么想,可前世他还是死了。
但这块布在这里,东方或许也会在这里,可是这里是哪里?
河的尽头万家灯火。
看来是误入了某处的小村庄,只是不知还在不在衡山城的辖地之内,听小孙子说话的口音,仿佛又不像衡山本地人,怕是已出了衡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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