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窗大我五岁。
与她相识很巧合,那年闹饥荒,又逢战祸,我跟着爹娘兄妹一路逃亡。
逃荒的第十三日,我最小的妹妹饿死。
十五日,大哥饿死。
十八日,我爹也死了。他把能吃的,甚至是一点点水,都省下来给我和娘了。死前他跟我娘说,把他的手腕割开,喝他的血,还能撑几天。
我娘那时候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眼里一片空茫,她沉默地照着做了。我爹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子,皮包着骨头,一刀下去甚至流不出什么血,我娘让我喝,我喝不下去。
过两天,逃荒的队伍里,越来越多人易子而食。
正准备进定州城时,正巧有一队瓦刺军来攻城,守城的官兵立即下令关闭城门,两只长戟一下就刺穿了几个堵着门不肯走的难民,往外一挑,扔了出去。
我和娘排得靠前,侥幸在官兵下令前挤了进去,我娘瑟瑟发抖地抱着我挤在墙根,我们眼睁睁看着城门在眼前闭合,无数哭天喊地的难民被关在外面,而挥舞着弯刀的瓦刺人已经策马冲了过来。
千里迢迢,漫漫黄沙,忍受着饥饿与痛苦,沿途埋葬着亲人的尸骨,走过了多少日夜才到达这里,以为终于能迎来一线生机,却只有一场无人生还的屠杀在等着我们。
没有人为死去的人悲戚,庙堂里,官兵们在廊房里喝酒赌骰子,达官贵人依然夜夜笙歌,江湖中,“侠义之士”会为了一言不合而拔剑争斗,他们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有的有名望,他们才是这世间的主宰者。
他们站得很高,抱负远大,我们这样的人只是他们脚底的尘埃。
逃荒的第六十八日,我娘死了。
我们在路边向每个过路的人乞讨,这条街上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几乎每家铺子的屋檐下都坐卧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我们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两个。
一支马队泼风一般冲进了闹市。当头那个挥舞着马鞭,大声喊着:“滚开!滚开!”马队中间护着一辆马车,马车里不时有血迹滴落,后来我听人说,那人来自武林上赫赫有名的金刀王家,比武时被另一派的高手所伤,受了重伤,赶着送医。
马匹一路掀翻了无数摊贩,我娘将我推了一把,自己却躲闪不及,被活活踩死。
明知自己杀了人,那为首的人却连停也没停,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也没有人为我们讨公道,我守着我娘的尸体一整天,第二天一早,要迎接京城派来的锦衣指挥使,巡城的老厢军早早便来了,起来铲开了雪,又推来几辆太平车,一路将那些死在店铺屋檐下的叫花子拿草席裹了,丢到城郊外边的化人场去了。
我那年不到七岁,死死攥着太平车咚咚咚地磕头,一遍遍哀求,膝盖蹭着地,被拖了大半条街,磨得血肉模糊,终究还是抢不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