郿坞之中,内城的正庭之中,灯火通明,堂上摆了四张案,赵云、魏延坐在上席的两张,魏延的下手坐着魏霸,赵云的下手坐着赵广,邓芝与赵广同坐。他们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尽情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堂下,几十张案席摆满了庭院,魏延的部下一边,赵云的部下一边,原本泾渭分明,不过这次双方合作,大败魏军,眼看着整个关中都是他们的战利品,他们心情非常好,你敬我,我敬你,已经分不清谁是赵将军的部下,谁又是魏将军的部下。
作为首功,魏霸得到了最多的景仰,也喝了最多的酒,如果不是想着呆会儿还有大事要谈,着意控制,魏霸早就出溜到地上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喝得面红耳赤,头晕脑胀,只得央求师兄赵广来挡驾。
赵广既高兴又羡慕,魏霸立此奇功,马上又要升官了,这离他上一次升任丞相府参军才不过半年。
“子玉,下次有什么好事,可不能再这么瞒着我们。”赵广半真半假的埋怨道:“你在关中快活,我父亲却伤心了很久,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就这么死了,他很失落的。”
魏霸哈哈大笑,搂着赵广的脖子。“师兄,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一次是没办法,不保密,我的小命就不保。”他有些气短的停滞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又接着说道:“不过,拿下关中,只是刚刚开始,守住关中,才是真正的大事。师兄,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啊,你可要做好准备。”
赵广兴奋起来,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
正在和魏延说话的赵云瞟了一眼交头接耳的赵广和魏霸,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文长,伯苗,老夫年事已高,不胜酒力。今天就到为止吧?”
魏延其实还没有尽兴,不过赵云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勉强,和邓芝交换了一个眼神,同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到此为止。”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堂下正在拼酒的将领们纷纷抬起头看着他。“诸位,今日褒斜口一战,大获全胜,不过不值得开心,接下来还有好多大仗要打,还请诸位提高警惕,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如果出了差错,军法可是不容情的。”
众将讶然,只有魏家部曲的将领轰然应诺,过了片刻,赵云的部下才七嘴八舌的答应,乱糟糟的,应付的意思非常明显。
魏霸皱了皱眉,他知道老爹魏延这么做有些越权了。不管怎么说,赵云的部下比他多,资格也比他老,这些话当然应该由赵云来说更合适,就是作为监军的邓芝,也比他更合适一些。他抢着说出来,魏家部曲无所谓,可是赵云的部下会怎么看?赵云本人会怎么想?就算赵云不会计较这些,邓芝会怎么想?
正在这时,赵云看了邓芝一眼。邓芝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阶前,威严的看了一眼堂下的诸位,咳嗽一声:“镇东将军的话,你们没听到吗,是魏参军准备的酒太好,喝多了,还是耳朵里塞了鸟毛,听不清楚?”
赵云部下的众将见监军出来说话,支持魏延,又给了他们下台的机会,顿时哄堂大笑,齐声答应后,便鱼贯退出。
魏霸也起身,将赵云、魏延和邓芝请入内堂,重新摆上醒酒汤,然后摊开一幅关中地图。这幅帛制地图是夏侯懋留下的,上面还有一大块血迹。
魏霸向邓芝拱了拱手:“邓将军?”
邓芝微微一笑,端起醒酒汤呷了一口,摇头道:“对关中的情况,我没有清楚。你又是丞相府参军,这次用间长安,更是丞相亲自安排给你的任务,丞相不在,你就是他的代表,还是由你来解说吧。”
魏霸连称不敢,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现在这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师父赵云兵力多,资格老,如果要争,他比老爹魏延更有资格争主将的位置。除此之外,邓芝这个监军更是不可忽视,他在名义上甚至比赵云还有发言权,因为他代表的皇帝。
没错,他这个中监军是丞相诸葛亮任命的,但名义上,中监军是皇帝派出的监军,只不过天子把这个权利授给了诸葛亮而已——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如果邓芝有不同意见,就算赵云肯谦让,他也要考虑考虑邓芝的想法。
好在邓芝没有和他争,默认了他在这里可以代表诸葛亮,也就是默认了他在诸葛亮亲临关中,或者有明确的命令到达之前,他可以代表诸葛亮做下一步的战术安排。
这就是莫大的支持。
魏延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魏霸非常清楚邓芝说这句话的意义。他客气的向邓芝行了一礼,又把目光看向赵云。赵云人老成精,哪会不明白这种微妙的关系。他能顺利出谷,是魏家父子的功劳,魏家为出兵关中花了多少心血,他一眼就能估计得出来,既然邓芝都松口了,他也没必要和魏延去争这个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