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响在树上,人影走在院落,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响起。
“……公孙止携裹数百乱民从北面而来,这事众位怎么看?是真是假,大家说说也无妨。”手负在身后,老人缓慢的走着,后方数名官员手捧布绢仔细的看着上面并不轻松的消息。
片刻后,有人站出来:“据闻此人在草原纠结盗匪劫掠匈奴、鲜卑,去年还潜入雁门郡杀了郭太守,心狠之极犹如恶狼,此次过来显然是假,劫掠倒有可能是真。”
“他是公孙瓒的庶子,钱财粮秣之物岂会短缺?”也有声音反驳,“此事估计另有隐情才对,那些百姓想来可能是他从鲜卑中劫下的奴隶,消息上说他被追击,有可能是被轲比能所部逼迫,只得朝渔阳过来寻求庇护。”
那声音停下后,刘虞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这人,乃是别驾赵该,抚须沉默回转又走了几步:“赵别驾说的或许有理,此人若真在鲜卑人手中劫下同胞倒也是勇烈之辈……”他顿了顿,望向树枝间隙里投下来的一缕阳光,“……公孙瓒这个儿子倒是与十足十的像啊。”
“州牧的意思,属下领会。”赵该颔下短须微抖,眯起眼:“若是这个公孙止回了幽州,势必让公孙瓒实力大增……”
那边,苍老的手背抬起在空中摆了摆。
“……并非如此,而是忧眼下苦心经营的局面,这幽州啊……老夫就不明白,为什么都想它乱起来。”
树隙投下的光斑照在老人的脸上,望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茂密枝叶,低声地叹了一声。
……
“……老人家你吃我这个吧。”
阎柔行走在蹒跚的人群里,将半块米饼递给一位老人,不远,一名抱着襁褓的妇人,怀中婴儿大声哭泣,青年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缠腰的布包里已经干瘪。近一月的长途跋涉,起初所带的干粮早在半道吃的差不多了,原以为到了犷平迎到援军便是解了粮食的危机,然而到头来鲜卑人要杀他们,就连同为汉人中也要杀他们,一路南下,队伍那股心气早就消散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蹒跚而行的人群,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拳头,却又是那样的无力感。
“世道啊…就是……这样的。”
身形消瘦的老人握着那半块饼子拍了拍这位青年的胳膊,艰难的挪动脚步走过去,将米饼塞给那位妇人,满身深纹的脸上笑起来,皱子更深了。
“……稍不留意就死了,但没关系……让小的活下去……才断不了咱们的根。”
所行一路,阎柔见过他几次,已经熟悉了,第一次是在遇袭那片林子里,老人喊的那句“鲜卑狗贼,汉人是杀不绝的——”一直记着,偶尔想来,都有股血在燃烧的感觉。老人缓慢的走回来,拄着木棍走在前面,斑白的长须迎着风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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