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摇了摇桨,停下让小船自己漂着,问道:“公子怎么不接下去了?”
“因为,卡住了。”钱逸群无奈道。
杨爱又是一阵铜铃般的轻笑,道:“公子最会逗人,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钱逸群心道:妹子你真误会我了,我的确是太久没玩文字游戏生疏了……
“知道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因为你嫌这句子杀气重了,是伐?”杨爱调皮一笑,口音里带出一股糯糯的苏白,“不过我倒觉得挺好,公子还是补完了吧。”
“早听说归家院的姐妹们各个都是琴棋书画诗词乐府无所不能,小生哪里还敢班门弄斧?”钱逸群笑道,“还是你唱一曲吧,我就爱听你的声音,甜美之中千回百转,让人过耳难忘。”
杨爱顿时脸羞得通红,低声佯嗔道:“还道公子与那些登徒客不同呢。”
钱逸群心中一打愣,暗中懊悔:哎呀呀,太久没有跟女生往来,忘记现在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夸奖女孩子的!看来哥的光明形象可就毁在这里喽。
还好杨爱在心底回了两遍,越回味越觉得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又见钱逸群面露窘色,暗暗清了清嗓子,幽幽唱道:“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钱逸群听得如痴如醉,直待余音散去方才回过神来。他看着两颊胭红的杨爱,忍不住道:“古人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我以前还对此说存疑,今日听到小姐的曼妙歌喉,总算是信服了!”
“只求不辜负公子那句‘千回百转’的批语罢。”杨爱满心欢喜,口中谦逊道。
“我表字九逸,你叫我九逸就是了。”钱逸群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又问道,“能唱秦少游的词么?”
“有什么不能的,不过我倒是有阙《采桑子》十分钟意,只是有些悲凉,你肯听么?”
“固所愿也,不敢请也!”
杨爱微微一笑,暗试喉音,启唇唱道:“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
钱逸群干笑一声,只觉得脸颊发烫,心道:以前剽窃诗词全当理所固然,没想到竟然会有心中羞愧的时候,真真是念头不通达之故也!
杨爱察言观色,见钱逸群面露尴尬,疑惑道:“这词不好么?”
“呃,不如宋人多矣。”钱逸群扭过头,道,“能唱六一居士的么?”
“自然。”杨爱平日最喜欢独自游湖清唱,不喜对客吟唱。谁知今日唱兴正浓,恨不得把会的曲子全都唱出来。
两人一个点一个唱,放任小船在太湖之中飘荡。不一时便只见水天一色,岸上景色远不可及。
杨爱直唱得喉咙发干,从甲板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土陶瓶,拔了木塞,登时一股清香酒气飘了出来。她对着陶瓶喝了一口,递给钱逸群,道:“家酿的梅花清酒,你要喝伐?”
钱逸群一愣,想想男女大防,自己就跟杨爱共用一瓶,颇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却听到尖锐破空声起,“啪”地一声,杨爱手中的陶瓶竟裂成碎片,酒浆四溅。
钱逸群连忙遮住杨爱,顺着暗器掷来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见湖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四五条船,其中还有一条大帆船。
杨爱只看了一眼帆船上高高挂起的鲤鱼旗迎风招展,不由紧紧攥住了钱逸群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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