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冬玩得很起劲。
爱德华本来一直在外面等待,等听到樊冬和小人鱼的笑声以后怒火直烧。还以为里面正在忙,他不好进去呢,原来正在逗婴儿玩!
爱德华拉开隔间的布门闯了进去。
小人鱼正巧直接扑进樊冬怀里,溅了樊冬一身水花。
樊冬浑不在意,把刚出生不久的小人鱼抱在怀里,抬手整理小人鱼的胎发。那架势,比小人鱼的亲生爸爸还像爸爸。
明明画面非常温馨,爱德华心里却有一种难掩的惶恐。那种惶恐仿佛根植于心底,怎么都无法拔除。他脑海里莫名地闪过许多陌生的画面,都是樊冬和一些小孩亲近的模样,他那时好像问樊冬:“以后准备要孩子吗?”樊冬不假思索地说:“要,当然要,最好一男一女,有伴儿。”
那时樊冬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期待,自己本身就像个憧憬着未来的孩子,居然已经开始考虑起孩子的问题。
他担心,他在担心。他担心樊冬预设的未来成为现实,那样的话,他怎么办?从小到大,他就必须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成熟。他父亲去世得早,母亲独自把他养大,在别人吵着父母要买玩具的时候,他已经考虑着怎么在玩具店兼个职,赚点钱补贴家用。
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想做到尽善尽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想当最出色的那一个——
而樊冬,和他完全不一样。
樊冬从小养尊处优,吃喝住行都是最好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娇贵。他活得张扬又肆意,不喜欢的,永远可以直接说“我不喜欢”;想要的,永远可以直接说“我想要”。
不像他,不像他,不像他啊。
想拒绝却不能拒绝,很厌恶却不能表露厌恶。他必须做好最好,他必须成为最优秀的人。
要不然,母亲会担心。
母亲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母亲在嫁给继父之后,目光却落到了樊冬身上。樊冬不喜欢他,常常故意亲近他母亲来气他,他确实被气得不轻,明明樊冬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还要来抢他的母亲?
所以他和樊冬之间一直不怎么友好。
直到樊冬笑眯眯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他,抬头质问:“想要啊,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樊冬对他说:“想要的东西,牢牢地抓到手里不就行了?想要妈妈关心,那就告诉妈妈你想要啊,告诉妈妈你也会难过,你也会伤心,你也会受伤——你也希望她关心你。说出来,很难吗?”
说出来,很难吗?
很难,很难,很难。
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越来越经常停留在樊冬身上。那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耀眼的少年,他那样光彩夺目,却从不向他人炫耀。
这个少年,会属于别人吗?
这个少年,会和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组建家庭吗?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要想办法把他留在身边。
是樊冬告诉他的,想要的东西,要牢牢地抓在手里。
他想要他。
战俘营中光线不算明亮,手术时用的灯光也已经熄灭,可是眼前的少年身上似乎泛起了淡淡的光晕。在四目对视的一瞬间,爱德华脑海中的两份记忆轰然重叠。
虽然残缺,但很清晰。
爱德华猛地伸出手,把樊冬抱入怀中。
樊冬愕然。
爱德华低声在他耳边轻唤了一声——
“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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