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正在此时,却有人忽然大声道:“且慢!”
场中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正是周显文。
只见他从容起身,走到郭芬面前,深施一礼,起身笑道:“大官人美意,我等自然明白,在下也罢,诸位也罢,皆欲翘首以待也!然而,诗会未竟,就在这场中,仍有人至今不曾拿出一首像样的诗作来,这等样人,就不必让他留下了吧?留这等人在此,岂非污了那鼓吹,又脏了那歌舞?”
他此言一出,现场竟是当即一片轰然应和之声。
此人对这帮学子的号召力,简直毕露无遗。
也因此,郭芬的嘴巴张了张,最终却只是哈哈一笑,并未说话。
而这个时候,周显文已经忽然转身,目光紧紧锁定缩在角落里的小三只——天可怜见,打的旗号是可以过来大吃大喝一顿的,但因为这个作诗的提议,严骏裴易两人,都很紧张地筹备,愣是没怎么放开了去吃喝,偏偏陆洵在来之前,刚在街上吃了一个大羊肉包子,还喝了一大碗酸梅汤,也很快就吃饱了。
周显文发出这样一个“先把那些不做诗的人赶走,咱们再欣赏歌舞”的提议的时候,陆洵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看着严骏裴易两人艰难地组装诗歌。
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悠然想起,当初语文课上写作文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兄弟为了凑行数,都是早早就练就了一手“专留最后一个字拐到下一行”,甚至专门凑字,只为了可以把最后的句号留到下一行的技术。
古今时代不一,意思却是大概仿佛。
忽然听到那周显文的一番话,陆洵只稍微一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他抬头看过去时,正好与周显文看来的目光相对。
“陆洵兄,既然来了,便是歪诗,也总要有一首吧?”
似乎很是得意于自己用了刚才陆洵的话口,来顺势把他又贬斥了一下,周显文得意地背起手来,笑道:“若是连一首歪诗也无,那可对不住,要请你们诸位出去,却是不能留在此处与我等一起共享歌舞了!”
陆洵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哎呀,既然如此的话……”
没等他把话说完,严骏却是忽然站了起来,抢过话去,“我先来!”
陆洵嘻嘻一笑,没说话。
这搭救之意、暂缓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周显文虽面露冷笑,倒也没有表示反对,反而让出通道,举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严骏缓步过去,到几案前坐下,提起笔来。
这边裴易已经拍拍陆洵的肩膀,面色焦急,“你真的有了?”
陆洵点了点头,安抚他,“放心!”
裴易的诗才也很是不济,这时候却仍是小声道:“他专为羞辱你而来,你那诗若是作的实在不像,怕是不易过关,看不到歌舞是小,这番折损了颜面,却是实在恼人!待会儿骏兄写完了,我先去,你再好好雕琢一二!”
陆洵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严骏显然也是此意,因此写的很慢。
不过他也只是预备了一首七律而已,写的再慢也就八句,加上标题不过六十来个字罢了,最终还是很快写完了。
于是有人当即大声诵读出来。
倒是也算四平八稳。
更何况今天的主要方向并不是他。
周显文听罢了这诗,倒是点了点头,算是代表大家表示通过,没有为难。
然后裴易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壮表情,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冲众人拱着手,走过去,坐下,提起笔来。
他写的,赫然是一首五言绝句。
五言绝句这种诗,几乎没有什么格律要求,是最容易写成打油诗的,但凡有点基础,怎么着都能稍微凑一首出来。
然而等他写完,那负责诵读的人尚未开口,却先自“嗤”地笑了一声,然后才无奈地念了起来。
好吧,以陆洵有限的作诗素养来看,自己这位铁子是实在没有什么诗才的。
就不算歪诗也差不多了。
真的是对付出来的。
甚而,没等这诗被念完,场中就已经有人笑出了声来。
等那人念完了,裴易一脸羞赧,早已是对着众人团团作揖,“在下实在无有诗才,见笑!见笑!”
这一次,周显文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陆洵。
对裴易这种水平的歪诗不置臧否,只专心盯着陆洵。
显然,还保留了待会儿把裴易也一起嘲笑并驱逐出去的可能。
见他的表态,裴易自己倒是并无悲愤之意,反正一提要作诗,他就知道,自己是肯定要丢人的,对于是不是会被赶出去,也并不会太过在意。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一脸担忧地看向陆洵。
这位洵兄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大异往常,让他一时间也是琢磨不定。
陆洵倒是没有等人再叫,很主动地就起身走了过来,路过周显文的时候,还拱了拱手,才又笑着走过去,还道:“小诗一首,本不值一提。不成文处,还望诸位多多担待了!”
说话间,他已经越过严骏与裴易,走到几案前坐下,拿起了裴易刚刚放下的毛笔,提前笔来,在一张新纸上写下标题——
小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