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旁的物件儿也就罢了,阮建华曾公开表示茶是他的第二个老婆,他如此看重的东西,萧腾怎么好意思收?
“明前龙井虽难得,却比不过您那位朋友亲自上山采摘并炒制后赠予您的心意,”萧腾婉言拒绝道,“这茶我是万万不能……”
“收下罢,”阮建华蓦地打断萧腾,语气颇为伤感地劝道,“我这些年收藏了那么多好茶,身边小辈却几个懂茶的,当今这世道的诱惑太多了,如今的年轻人大多染了一副浮躁的作风,难为你还能静下心来陪我喝喝茶,好茶有好去处也是美事一桩。”
说罢,阮建华叹了叹气,这才低头抿了口茶,许是忽然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便是他十分喜爱的袅袅茶香都没能令他真正开怀,脸上的笑容中透着一股落寞。
萧腾与他打交道已经这么多年了,又怎么会不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
真正令他如此伤感的,并不仅仅只是空有一壶好茶却无赏识之人与他静坐一室共饮这么简单。
萧腾正想着,果然又听到阮建华近似呢喃般感叹,“要是向东有你一半沉稳就好了,他这些年愈发静不下心来,心绪浮躁却不自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听他惜叹,有次被向东冒进的行为气极了,他甚至直接说出“要是萧腾是他儿子就好了”这种话,萧腾从前还总是婉言宽慰他几句,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向东心性已变是个不争的事实。
阮建华身体不太好,心思过于沉重是大忌,萧腾只得寻了个由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一老一少再次你一言我一语攀谈起来。
——
楼上走廊尽头的儿童书房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夏至,正闷闷不乐地趴在儿童书桌边写字,只是才写了几个字,她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看坐在旁边的立夏几眼。
小孩子们大概跟家庭作业都有深仇大恨,没几个人能真的安安静静坐下来写,即便是小夏至这样乖巧的小姑娘也同样不能免俗,平时每次在书桌边写作业,一会儿说要上厕所一会儿又说肚子饿了,没写几个字就说写累了要休息,立夏不得不每次在旁边看着她。
小姑娘现在正在上幼儿园大班,国庆放假老师布置了不少作业,这会儿正在楼上的儿童书房里写作业。
小夏至可委屈了,她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写作业,好不容易国庆节可以放七天假,她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放假第一天就让写作业。
她闷闷不乐地趴在小书桌边写字,,试图找机会讨价还价。
只可惜立夏压根就没看她,一只手无意识地轻抚着微凸的小腹,脸上的神色恍恍惚惚的,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母女连心,小夏至看着这样的她,莫名觉得心里一阵说不清的气闷难受,忍不住出声喊了声妈妈,然而立夏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似乎没有感知,小姑娘眨着漂亮又委屈的大眼睛,又接连唤了好几声,立夏这才猛然惊喜过来。
努力敛去眼底浓浓的失落与黯然,立夏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过分雪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夏至,怎么了?”立夏问,轻柔的声音透着隐约的虚弱与疲惫。
小姑娘纵是在鬼灵精怪,也无法察觉这种隐约的异常,只是噘着嘴不满道,“妈妈,我都喊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一直都不理我?”越说越觉得闷闷不乐,末了又忍不住补充了句,“你最近老是这样呢。”
“我……”立夏的动作蓦地滞住,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那抹笑意,几乎在瞬间变得恍惚而苦涩。
大概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夏至不安地摇了摇她的胳膊,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妈妈。”
眼底一片酸涩胀痛,立夏努力平息钝痛的情绪,再度挤出柔和的笑容,捏着小姑娘白白软软的小手解释,“妈妈没事,最近只是在想一个好朋友,妈妈已经很多年没看到她……”
正说着,忽然传来几声“咚咚”的敲门声,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母女俩都下意识往门口一看——
见推门而入的是周婶,立夏偏头看了眼书桌上的闹钟,再看向周婶时眼底一片诧异。
阮家中午吃饭时间向来固定,眼下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点呢。
“周婶,你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周婶快步走过来,看着立夏比从前削瘦了许多的脸,心底暗暗叹息了声,之后才扯出一抹笑容,“萧先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