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凤栖关时,见南山和凤岭镇也分别驻守了广信派来的两、三百卫所兵。
到西山会合后,见这里的工厂等已经由陈三文全部拆解、运走,原来的工人要么就地遣散,要么跟着去了余干。
只有生产篾器的作坊还在,已经将三成股份转给宋秀才。
因这秀才家里也并不很富裕,却时常接济楚家的缘故,李丹认为这家德行还不错,所以同意将这作坊委托他家打理。
宋秀才感激涕零,见大队回返经过,特地备了些土产来拜谢。两人就在莲湖边吃了顿酒,唱和两首诗,顿觉关系增进不少。
宋秀才也就是个本地的富农,既不想再考科举也不打算做官,宁愿这样隐居。李丹见这人也就是个平常的,便没怎么放心上,谁知聊天中无意听他提起个人来。
“哦?兄台与娄谅相熟?”李丹惊讶,立即追问:“可是那位克贞先生?”
“正是、正是!咦,防御亦知道他么?”宋秀才惊奇地问。
“略有耳闻。”李丹点点头:“我听人说,他似醉心于吴康斋先生的‘格物说’,立志要师从之,不知现在是在康斋公那里求学,还是在自己家中?”
“这你都知道?”宋秀才更惊讶了:“在下与克贞乃是同师启蒙,故有师兄弟之谊。
从师康斋公的愿望我确曾听他提起,不过他现在究竟在哪里确实不知。自上饶被兵以来,已有数月无他音信矣。”
娄谅,引王阳明走上心学道路的导师。原本李丹还不敢确定,但是籍贯和表字都对上号,说明果然是这个人。
如果他是存在的,那么这个时空看来与前世所在的时空并非完全不同,至少存在相似或相同的地方。
李丹试探性地抛出了娄谅的恩师吴与弼,不想这个人也是存在的!
李丹听说两人断了联络略感失望,不过想想还是拱手道:
“丹久仰克贞先生之名,惜哉公务在身不得不先率队返戈阳。想劳烦兄台写笔介绍信件,我命心腹带去寻访先生踪迹。
若有机缘,丹或前往拜访,或请先生至戈阳一叙都是极好的。不知兄台方便否?”
“诶,何必如此。”宋秀才将手一挥:“防御若是信得过,可修书一封,在下亲往对岸金山脚下替君走一趟便是。
方才听说战事已息,叛匪都已纷纷东逃或南遁,那就问题不大。在下只带个童儿作访友状,一叶扁舟去去就回。”
“兄不必太急,可过些时日,待江面平静了再出发,未迟也。”李丹忙提醒对方要注意自身安全。
不料宋秀才呵呵笑了:“防御是贵人多忘事,我去访的是娄谅呵,不妨的。即便是遇到那些匪兵,他知道我是娄家的客人,哪个敢乱来?”
李丹恍然,原来这娄谅所在的上饶娄氏与娄自时乃同出一源,所以秀才告诉自己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拿出娄氏名头即可。
当晚,李丹书写了一封长信。信中除去言及自己仰慕之意外,详细谈了自己对格物致知的理解和认识。
李丹说所谓格物就是要充分研究事物的原理从而获得知识,而研究的过程分为认知、理解、验证和准确定义四个阶段。
他说,圣人之学是精神理论,是所谓的哲学。而格物学是物质理论,是所谓应用学。
哲学是建立在格物的基础之上,高于物质而源于物质的,是故格物乃一切学说的基础和本源。
不研究物质的哲学容易走上夸夸其谈的道路,而没有哲学的指引,应用学的学习便没有了方向和方法。
两种学问相互依存,不能讲孰优孰劣、孰先孰后。
有从事哲学研究的,就必然有从事应用研究的,但是没有物质上的满足,精神的研究和传承就成为理想和空谈。
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启程。长长的车队携带回运的物资、押着近三千俘虏返回戈阳。一名骑手在两名长矛亲卫扈从下来到宋秀才家门外下马,将肩上的包裹交给他。
“在下钟四奇,是防御身边卫士。这是防御命在下送来,里面有信、纹银二十两和一双新靴赠与先生。
防御说:如有结果或回音,请传递到灵岩寺悟行小师父那里,他会设法转交或传达到戈阳。还请先生多多费心!”钟四奇说完,行个军礼,转身上马追赶大队去了。
数日后,在“戈阳卫防御使”的大旗下,时隔一个多月,李丹终于又看到了久违的戈阳城。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