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十年师父说你已学成,我如约要放你下山,但是你需记得我教你这身本事,不是叫你归乡务农,在地头打架,到村口揍财主的,你要寻机会去当兵,必能做个好将军。
杨大意听了前半却不大信后半。他到家里一看弟弟们都已长大,妹子也说了人家,父母却在头年相继去世了。
他想了半宿,次日将两个弟弟叫来开始教他们拳脚,过了两个月把包袱一背,将摆渡生意交给弟弟们操持,自己就去了北方。
他本打算到京城,看看能不能代替某个武勋子弟混进禁军里学点东西。
谁知人还未出沧州就碰上官军和盐匪交战,直接卷入了战场。混乱中杨大意出手救下几名军官,还砍了七、八个凶悍的匪徒。
仗打完才知道其中有个被他救下的是长芦盐场卫所的千户大人,结果因为这个缘故得了一纸推荐信,他到保定投入游击将军麾下做了个亲兵。
后来克尔各人寇边包围威平堡击溃平虏卫援军,山西行都司向朝廷求援,保定都司奉兵部令抽调部分兵力在游击将军带领下入援朔州,结果参加了井坪所遭遇战和收复平虏卫的战斗。
“三郎,你有把握?将军是何等人,不会做这样下作事吧?”顾大皱眉说。
“哼,这可难说!这世上的官儿就没几个好的!”刘宏升拍案叫道:“我倒觉得把他们想得龌龊些很不为过!”
“丹哥儿的意思是,怀疑那将军把杨大哥支应到故乡,而后设计构陷他?”杨乙问。
“正是。他堂兄被害,悲痛伤心才是人之常情。”李丹摊开手道:“可你听到杨兄是怎么说的了?
他开始什么也没说,连抱怨也无。但紧接着就发生了夜里的鼓噪,又是他出面平息。
他堂兄应该和他同乡或比邻而居吧?那杨兄回去送信岂不是有羊入虎口的危险?
所以我让杨兄查验包袱里的东西,如果他没在物品上做手脚,那就可能是在书信里。
将军知道杨兄是个信人,知道他不会打开信来看,那他要是写上两句又如何?说不定他家里见信就将来人捆了。
万里之外死个人谁还能去查不成?只要军中报个逃亡或暴毙,万事大吉!”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齐齐看向杨大意。杨大意脸色难看,半天才说:“可,俺总不能把信拆开呀?”
那信是用火漆封印的,所以不好拆,搞不好就留痕了。他这一说还真把几个人难住了。
杨乙想想拍了下桌面:“我去把赛魁星夫妻俩找来,他们认得人多,说不定有好办法!”李丹恍然,命他赶紧去。
赛魁星韩安本是个秀才,后来遭人构陷入狱被夺了功名,出狱后家破人亡。
他凭借祖传的医术入赘到仁里巷苏家,娶了和离(离婚)还家的苏四娘,和她继续操持客栈生意。
韩安擅长一手好字画,又擅鉴赏古品,在余干便得了“赛魁星”的绰号,小有名气。
他妻子苏四娘豪爽得犹如男子,被先前婆家不喜,其实极是利落能干。
又擅使一对两尺擀面杖,三、五男子近不得身,因而被人背地叫做“玉面夜叉”。
夫妻俩被杨乙拉来,边走边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到酒楼上和众人团团行礼算是见过,然后就请杨大意把那封信出示,他两个凑在一起看了会儿,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苏四娘回头问:
“三郎,这信你是要打开且不留一丝儿痕迹么?”
“正是,如无不妥处,还需原样封好,不能叫人看出毛病。”李丹回答。
“倒也不难,无须他人,只我夫妻动手即可。旁人需让开。”韩安说。
“使得!”李丹再看向杨大意,轻声说:“还是刚才那样,信打开,兄自己观看。若无事,韩先生封还。可否?”
杨大意叹气,但为求心安还是点头。
李丹等人便都归位,刘宏升按韩安吩咐叫伙计取来火烛、镊子、米饭,然后众人看他夫妇两个背对大家悉悉索索一阵。
不多会儿,韩安回身,将取出的信纸小心放在桌上,他两个来圆桌边坐了,同大家一起看杨大意读信。
李丹眼见杨大意忽然脸色灰白,知道肯定是信有毛病了,忙给小乙使眼色。杨乙过去搀扶了他胳膊轻声问:“如何?”
杨大意以手遮面,叹息着将信递给杨乙:“你看吧。”
杨乙家道没落前读过五年书,识些字的。他接了过来。一瞧,大骂:
“这狗官!他果然如三郎所猜,竟唆使家人灌醉杨兄再捆绑了乱棍打死!”
“什么?这还有王法没有了!”顾大刷地起身,脚踩在凳子上,一拳砸在桌面。刘宏升和李彪也大骂不止。
李丹摆摆手让屋内众人安静下来,走上前对颓丧垂头的杨大意道:
“兄不必如此,还好遇到我们兄弟。有大家在,你不用担心,在这余干地方没有哪个能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