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上月城里守备派了个把总来查看铁官所卫军的武备和训练,说是“防寇”。大使等殷勤接待,还给他找来本地最好的姐儿陪侍。
到夜里突然喧哗起来,大批工匠涌上街头。赖五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向众人打探才知,这把总不知酒后发什么疯,定要夜游抚河。
结果在江岸边遇到个十几岁出来提水的小娘子,竟当着众人将她拖入芦苇丛中,随行的副使等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拦阻。
这把总发泄完得意扬扬,出来还夸那小娘子皮肤如何滑嫩、如何享受,一面上了马扬长而去。
却不料这小娘子乃是铁工所军匠郭金山的女儿,那人还有大匠头的身份。他全家遍寻女儿,却发现人已赤身死在芦苇地里。
查询下才知这条路上今夜只有这行人路过,他如何能忍?
他好友制甲所的匠头王二眉恰好来寻他,听闻此事立即回去寻了人来加入,一行四百多浩浩荡荡去围了铁官所要求说法。吓得那把总便发警讯,调集卫军来对峙。
眼看两边气氛不对,赖五宝赶紧出面说和,与那把总商议叫他出钱葬死者,并赔给郭家五十两。谁知把总破口大骂,指说赖五宝讹诈,同军匠们串通的。
开始赖五宝还耐心劝说,怎奈这厮越骂越难听,还动手用鞭子抽打,赖五宝实在忍不住便搡了他一把。
也是这家伙该着命短,被地上一块石头绊住,后脑磕在台阶犄角上,当时便没命了。
卫军瞧见一哄而散,赖五宝却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便去大使那里出首。因他平日谨慎、勤劳,大使和副使都不想难为,可又不好放任,便将他收监。
次日上报守备府和县衙,谁知把总的部下们竟连夜逃回去恶人先告状。
守备大怒,便又派了个把总带三百多兵下来,将赖五宝、郭金山、王二眉等林林总总捉了二百人提到县衙,交给县令审问定案,要判众人个聚众造反的罪名。
好在县令是个宽仁、明白的,将众人收下监牢,却与守备虚与委蛇。结果还未怎样,江山军打来,守备注意力转移到防务上,便将此事暂时丢在了脑后。
但县令又不敢放他们,只得硬着头皮照顾大家多吃几天牢饭。众衙役因听说了前因后果,感佩他们的冤情,故而倒也不曾刁难。
“原来如此。”李丹点头:“所以城破当晚你们都在城里?是县尊放你们出来的?”
“是韩把总派人找的县尊。”赖五宝回答。那韩把总同情众人,再说死鬼把总一向作恶与他不对付,死了正好!
所以韩把总倒暗地里资助众牢头些银钱被褥,不管怎么说这大牢可是很久不曾关押这么多人犯了。
破城的夜里,韩把总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伙人放出来做个援手,所以派人去了县衙。
当时县尊和他老妻均已自杀,那人没办法直接到牢里斩断门闩铁链放了众人,又带他们去取兵器,这才有后来赖五宝护着韩把总撤退的事情。
李丹听完一切明白,其实起因并不是由于赖五宝,他的罪过是失手伤了名军官的性命。
不过执意要办他的守备和护着他的县令都已死,这事一下子恐怕摆布不清,只能战后再论。赖五宝之所以力战,恐怕也有要证明清白和能力的意思。
“你手下能用、敢战的,还有多少人?”李丹问他。
“铁工里的二百人加上七、八十个官军兄弟,另外还有城里的民壮大约两百人。”赖五宝说。
“官军不是都和韩把总撤退了,怎么还有人留下?”后来进门的赵敬子坐在他对面问。
“这位长官,官军绝大部分都随着韩长官撤了,只有来救我等的周总旗率部一直与我等共同作战,后来又陆续收容些散落的官军兄弟,跟着我们一起到了枫港。”
赖五宝不认得赵敬子,但是见他很有气质,进来敬礼后便坐在旁边听,觉得这人应该位置不低,于是听他问话便赶紧起身叉手回答。
“四百多不到五百人,倒是够了。”赵敬子调过脸来对李丹轻声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