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碾,你喝多了。”田愣子不高兴地喝道:“要么闭上你的臭嘴,要么滚回去睡觉!”
“你这人,我石头说的不是实话么,生气做甚?我等起兵为的图个翻身,不受贪官、财主的气,可不是为的伺候新主子……!”
“够了!”田愣子“呼”地起身:“你再废话,老子办你个动摇军心先打三十军棍!”
“校尉莫动怒,”铁镏子赶紧也站起来拦着:
“石头兄弟酒后说的都是心里话。说真的,咱们在这里又吵、又闷、又潮的地方困守,人家能领多少情?弟兄们心里不琢磨才怪。
现如今喝口酒都要给他家上供,战死了连个卷尸首的席子都没有,图什么?所以大家心里都烦闷,校尉你要体察下边的心情。”
两边谈的条件是蛤蟆塘守军倒戈之后接受甄别和改编,戈阳韩守备因为近来叛匪常常在戈阳周边出没,同意收编这支队伍并给了若干正式的官军职务。
铁镏子摇身一变成为官军的哨总,悄悄地和其他几个头目串联掌握了田愣子近半数的部队发动这场兵变。
加上官军的接应,以多数镇压住整个大营,就地开始接受甄别和改编。
对没参与兵变的人先行拘押,其中九成天亮后将被朱二爷的工程队送往俘虏营,被处决的人只有不到一成。
蛤蟆塘蛤蟆叫声依旧,但是塘边高地上的大营里,已经悄悄换了主人。
两堆火在中军被点亮了,来凤阁上守望的哨兵立即扯动铃铛向山下传递出消息,同时用灯光两短一长向在山下潜伏的右营发信号。
周芹身边的亲兵仰面躺在草坡后面,用火媒子在肚皮上画了两个圆圈表示收到消息。周芹恶狠狠地将头巾扎好,摸摸自己右臂上的白布条。
“好,儿郎们,跟着老子上!取人头,挣银钞去!”说完举起自己的鱼叉率先起身,向凤头桥走去。
在他的身后,默默地出现大片人影,都拿着武器,悄然不语地跟着迈步向前。
今晚守桥的共有五人。到这时辰还没啥异常,伍长先打着呵欠溜到后面小帐篷里睡觉去了,剩下四个中三个都瞌睡得东倒西歪。
剩下一个叫赖伍发的在桥头百无聊赖。他走到桥上看看、又转身回来到桥下走走。
说实话这就是个实心眼子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突然,赖伍发站住脚,他好像听到些什么。他慢慢地转回头。
周围到处弥漫着河水里蒸腾起来的雾气,那声音似乎就隐藏在团团的雾后面让他摸不清头脑。
这时已经有些光亮透过云雾照进来,但周围景物还不是那么清晰。
他举起扎枪,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向前,一边用耳朵搜寻一切可疑来源,一边疑惑地睁大眼,希望不要错过任何可能立功的机会。
“嗒、嗖!”短促的弩机发射音让赖伍发觉得头皮发紧,他急忙蹿向围栏边,就用余光看见一支弩箭刚刚划过自己鬓角。
和死神擦肩而过不多见,赖伍发吓得缩成一团,好像恨不能把自己挤进桥头栏杆里去做根木头算了!
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好像有人收走了他的兵器。
“好汉饶命!”赖伍发只记得这句了,瑟瑟发抖地说。
“咦,刚才没射着么,怎地这小子还活着?瞧他吓的这副德性!我问你,守桥的几个?”
“五、五个。”赖伍发闭着眼睛说出同伴的位置。
这时新的一队人正在上桥,见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求饶命,就有个人过去拿什么硬的东西捅了他下子:
“喂,别抖啦。站起来去蛤蟆塘自首,就说自己是站岗时被抓住的,那边被抓的人都往西山送,做工赎罪,一日三顿饭,管饱。快去吧!”
赖伍发愣住了,他没想到当俘虏还能吃上三顿。开玩笑,有这种好事谁还当这个提心吊胆的兵啊!
想想自己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去白不去。不过……,他偷眼看桥上正走过的火铳队,不觉胆战心惊。
但是又纳闷:咦,怪了。要真有这等好事,那这些人为啥不去做工,反而还在队列里搏命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