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后,出门会友的房乔才骑马回到家中。月亮还没出来,父亲房里已经掌灯,窗边的桂花树在清冷的秋风中,散发着浓烈的郁香,父亲披衣握卷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父亲已经老了...”房乔看着窗纸上那照映着的佝偻背影,突然心头一阵沉重,不知不觉中,心中一直伟岸的父亲已经老矣。而他,也转眼近二十弱冠,两年前由州中举进士,然后得授了散阶最低一阶的羽骑尉,这是从九品散阶,开皇年间新设的八郎八尉中的最低一阶。不过他也清楚,隋承自西魏北周,关陇贵族们向来压制东魏北齐一脉的山东士族。两年前得了羽骑尉这个散阶之后,房乔并没有得授实职,近两年来,他一直在等待吏部的诠选,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在长安与河东往返,常年在河东大儒王通的门下听讲。在龙门,王通的门下弟子过千,他也结识了无数的年青才俊,甚至有种不愿回来的感觉。这次若非父亲派老家人赶到河东让他马上返京,房乔都不会马上回来。比起大兴城里的关陇贵族们的得意不可一世,他更愿意留在河汾与同学师友们一起钻研经义礼乐。
“妫州怀安县令!”一边走着,房乔一边摇头,这也是父亲急着叫他回来的原因。朝廷在北疆新设武州、妫州二总管府,二州辖四县,这次父亲动用人脉关系,为他谋的这个怀安县令实缺是下县县令,正八品。论起来。能够直接从一个无实职的散官羽骑尉实授一县父母官,这若是寻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不过怀安虽是一县,但是新设之县。北疆长城脚下,荒僻之地,尤其是眼下朝廷上下哪个不知道北方与突厥之战一触即发。有关系的愿意冒险的,更愿意调入军中任职,以求战场上博功名。而一些胆小的,这个时候却更是不敢跑去怀安这样的险地了,如此。倒是让他这个山东士子也有了机会一下子得了个实缺县令。
对于父亲的这个安排,房乔没多少的反感。他知道父亲的意思,北齐国灭之后。许多山东士族选择了不再出仕,干脆闭门当起了地主,在家读书研究经学。这也是因为天下得势的是关陇贵族,山东士族是失败者。被打压下。许多人便干脆不去做官受气。可房乔的父亲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正是因为关陇贵族打压山东士族,那么他们就越不能放弃,反而要努力出仕,这样才能争取话语权。
房乔的祖地是河北的清河,到了他八世祖房湛时因做过燕国的太尉椽,而随着南燕国迁都青州把家人带到了齐地。从那以后。房家便一直留在齐州历城,二百多年间。历城房氏一直是诗书传家,家族世代为官从政,也是历城的士族名门。房乔的高祖是齐郡和平原郡的太守,祖父也作过南朝宋的太守。他的父亲十八岁出仕,从州主簿起家,四十岁时,也就是在十二年前,被郡守举荐入京做了监察御史,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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