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父,是个怎样的人呢?”她忽然问。
陆绝与她并肩而坐,闻言愣了一下,木然地转头看向她。
如果没有今天女人说的那些话,她这样问,他不会意外。
只是在听了一天的描述后,她并没有在心里下某种定论,依然会选择听他说。
一阵沉默过后,他道:“我是师父在路上捡来的,他很好,待我也好,只是,他不太会表达……”
触景生情,他苦涩地吞咽了一下,眼睫微颤,垂下了目光。
她见他有些低落,便宽慰道:“巧了我也是,我老爹在井边捡到的我,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娘亲当时就泡在那口井里,流言蜚语可以杀人,未婚先育的女子是活不久的。”
陆绝缓缓抬眼,目光轻柔地落在她身上,他第一次听她说这些,但之前他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些。
她继续说道:“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村里的人都对我特别好,隔壁的阿婆手可巧了,会给我做新衣裳,别的小孩只有过年才有呢。”
“还有村长,我上山采药遇到了大雨,他不顾危险来寻我,他太着急了,甚至自己都忘了打伞,摔得浑身都是泥,浇得比我还惨……”
她说到这里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眼中都是温暖。
看着眼前的她,陆绝心里为她欣慰,只是他始终想不通,如果她一直是这样长大的,落水后那一次,意识恍惚时为什么会那样痛苦。
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吗?
天边的夕阳一点点坠了下去,将四周云彩一点点染上了温暖的颜色,一排大雁穿过夕阳,悠扬地南飞,最终化成一个个墨点。
直到安静地看完了整个日落,他们才下山。
山里天黑得更早,到家时已经黑蒙蒙一片了,骆蝉衣睡在了陆绝原来的房间,陆绝在隔壁。
陆绝担心她害怕,翻箱倒柜才翻出一小截蜡烛,那细小的火苗只能照亮一小处地方。
骆蝉衣看到那一点烛光,无声地笑了。
陆绝是把她当成小女孩了,她什么没见过啊,连十八层地狱都去过的人,还会怕黑?
但陆绝也是一片好心,她没有说破,他走后,她就隔空吹灭了蜡烛。
只是,让她绝对想不到的是,睡到一半,一个凉冰冰的东西摸向了她的脸。
“啊——”她听见自己的叫声带着颤音。
打脸来得这么快。
她本能地一推,只听“咚”的一声,接着地面上传来了哭声。
门外急促脚步声传来,陆绝开门冲进来。
“陆绝,没事!”她担心陆绝黑暗之中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连忙说道:“好像是胖妮……”
陆绝点燃了蜡烛,细小的烛光此时也显得弥足珍贵,只见胖妮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骆蝉衣赶紧跳下床,刚刚她不记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气,连忙把胖妮被她抱上床,检查她身上:“摔到哪儿了?”
胖妮只闭着眼睛,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埋怨道:“怎怎,怎么是你,怎么,怎么是你……”
骆蝉衣平白无故被吓了一跳,也想说:怎么是你!
陆绝持着蜡烛凑近,问胖妮:“你不睡觉,怎么来这了?”
胖妮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陆绝抽泣道:“我想想想想,来,找找陆陆大哥……”
一边抽泣一边说话,胖妮的结巴更严重了。
一看就是偷着跑出来的,身上只穿着底衣,难怪摸骆蝉衣的那只小手那么凉。
骆蝉衣把被子扯过来给她围上:“身上还疼吗?”
“疼,疼。”
“哪里疼?”骆蝉衣与陆绝一同问道。
胖妮抽泣了一阵,想了想:“和,和陆陆大哥一起睡,就,就不疼了。”
骆蝉衣坐直了身体,看来是不疼,小妮子,还挺会呢!她抬眼看向陆绝。
陆绝直接拒绝:“不行,你已经长大了。”
胖妮一脸不甘心,仰面看着陆绝:“长,长大,怎怎,怎么了?”
“长大当然不行了。”骆蝉衣帮陆绝开解道:“大姑娘就得自己睡,你看我不是也没和他一起睡嘛。”
我不是也没和他一起睡嘛……
这话怎么有些不对味,她抬眼瞄了眼陆绝,陆绝显然也听出来了,有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额……
胖妮还是不肯屈服,瞪着两条小粗腿,哼唧起来。
显然陆绝并不是一个惯孩子的人,将蜡烛递给骆蝉衣。
连同被子一起将胖妮抱了起来,趁着夜色,把活鱼一样的胖妮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