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着,目光竟露出缅怀之意,似已沉浸在对天衣针法的仰慕之中。
锦眉点点头,说道:“自那以后天衣针法便被圣上指定为龙袍凤袄之专用,并不许在民间流通。也因为如此,叶家蒙受了皇家数十年的殊荣,令到天一绣庄成为御绣之首。数十年来为太后娘娘、圣上及皇后娘娘所缝制的袍服不计其数,便连太子立储之后的一应袍服也由天一绣庄承制,叶家根本不需再接其余宫绣已足可确保荣华富贵。却也因为如此,才引出了太子大婚之日那一桩祸事。”
老太太慨然叹息:“所谓物极必反,天道轮回,有时竟不得不信。在那之前,谁又能想得到声势显赫不亚于一般王候的叶家竟会突遭横祸?京外各地三家的绣艺虽然也取巧,却终究失了天时地利。何薛两家在宫里虽不如叶家得宠,却因相互结着姻亲,也各取所得拿到了缝制余下宫绣的活计,于富贵上,倒是不输于叶家当年许多。如今叶家倒了,天衣针法失传,为防圣上连座,京外绣庄入京争宠,何家眼下也可谓行动艰难,只得勉力维持。”
锦眉道:“老太太是说,若是天衣针法仍未失传,何薛二府便不至于被动行事么?”
“那是自然!”老太太点头,“有天衣针法坐镇,京外绣庄根本无法打进来,且即便是打入进来,也斗不过天衣针法去。我听说你爹曾将这针法传与了你大姐,只可惜她也死了,否则,有她帮着你姑妈姑丈,便不需再怕那薛家暗地里进宫献媚夺生意了!”
锦眉听了,一时默然无语。老太太眉有忧色,也是无心再继续。
过了半会儿,门外有人道:“姑娘,包袱取来了。”一听竟是碧罗,锦眉忙地应道:“拿进来罢!”碧罗推门而入,垂首将包袱给了她,看了看她二人,欲言又止。锦眉道:“你出去罢。”见得她将大门关好,这才捧了包袱回到老太太跟前站定。
“老太太慧眼识珠,这里有两件枕套子,想请鉴鉴绣工如何。”
绣着精巧小春兰的包袱皮一打开,便见一对银缎底子上绣着吉祥如意纹的枕套在内。那上头花纹如同雕刻在白玉之上的纹路似的,道道弯弧圆润平整,条条直线均匀笔直,托在手掌凑到灯下一照,那朵朵如意有如飘浮在缎面之上,层层闪动。分明不像是绣着在底布上的丝绣。
“这是——”
老太太才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凑前瞧了第二眼,第三眼。直到看清楚后,才蓦地抬头望向锦眉:“这是哪里来的?!”
锦眉微笑了笑,道:“大姐姐在世时曾教过我绣工,这便是早年无事,随手绣着玩的。老太太瞧着还好?”
“她教过你天衣绣?!”饱经沧桑的老太太这时也禁不住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