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眉斜她一眼:“我倒没发觉,你竟这般有做媒婆的潜质。”
“姑娘!”
碧罗皱眉埋怨了声,看了看门口,又叹道:“如今这情势,只能由姑娘自个儿作主了。我知姑娘不是那暗藏心机之人,只是眼下这世道,你若不为自己想,终究也不会有人替你着想。你瞧瞧大太太,一旦出事便不问来由责怪于你,正经姑娘的婚事却压根不曾提过,瑛少爷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姑娘许了他,定不会错。”
“好了!这夜都深了,你还不去打水来?”
锦眉颇不耐烦,正了色道。
碧罗见她动真格,这才住了口,起身出去了。
锦眉捧书闷坐了片刻,愈觉心中烦躁。碧罗已不在身边,所说的话却似一句句变成了少瑛的真人,即刻浮在眼前。
少瑛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人,锦诺认识了他十七年,便就由着他宠了十七年,便是她“死”了,他也依然待她如故。便是她生来铁石心肠,也不由为这样的男子而深深动心。
不管如今悉心对待锦眉是因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锦诺的影子,还是因为她是锦诺疼爱的妹妹而爱乌及乌,她都没有觉得心存遗憾,是老天让她从锦诺变成锦眉,即使发现二人脾性一模一样,少瑛心里也还存着锦诺,这也不能怪他。
可是眼下她能够放任自己与少瑛暗通情意么?——不能。即使于他心中有情,她也不允自己做出这等不符礼教之事,私订终身之举,她不屑也不能为之。更重要的是,哪怕她对他的情意已到了可以全然不顾的地步,也决不能再与何府男子发生任何纠葛——这是当夜何老太太提出的条件之一,没有回旋的余地。眼下才出了与何少璜这桩事,导致她险些遭了驱赶出府的噩运,如果再因与他牵扯而闹出什么事来,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全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于挽救爹爹及叶府的命运之前,她的归宿,何足轻重?
不觉她掏出贴身挂着的一枚玉拈在手里,这是对指头大小的玉绣鞋,“锦诺”生前睡觉时总把它压在枕下,发丧那日,锦眉上到漱玉阁上把它取了回来。
十岁时少瑛自己拜师学了琢玉之技,亲手雕了这对绣花鞋与她,说是要与她二人从此就如这对玉鞋似的,连在一起永不分离。从小擅长于损毁一切珍宝的锦诺将它视若珍宝,贴身挂在胸口,至今已有八年——如果加上锦眉的这段时光的话。
“少年之约,总赶不上世事幻变……”
叹息了一声,她将玉挂回了胸口去。与少瑛这一生的缘份,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姑娘,可洗漱了。”
流翠掀帘入内,端着一盆子热水进来,打断了她的遐思。“是了,方才我随大太太自荣华堂过来,老太太那里交代我说,请您明日早饭后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