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杨捷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捷三放下筷子问道:“棣轩兄,此次北上不知有何贵干?”
吴同甲笑容可掬:“自然是来看望少泉老弟你啦!愚兄听说你最近生活有些不如意,你我二人也有好久不见,每逢朔风劲吹寒梅初放,便想起当年兄弟踏雪访梅、对月赋诗的情景。正好这几日有空,便效仿张季鹰千里归吴、王子猷雪夜访戴,北上和贤弟饮酒闲谈。”
“你我至交兄弟,还用说这些客套话么?”杨捷三有些不悦。
见谎言被当场揭穿,吴同甲干笑几声:“愚兄此次北上真的是想见见贤弟,当然,有空的话也可能去拜会一下其他的朋友。对了,少泉老弟,愚兄听说清室昨天颁布退位诏,如此一来,只怕翰林院也行将被裁撤。不知贤弟将来有何打算?”
听到吴同甲提及退位诏,杨捷三顿时悲从中来:“大清自太祖高皇帝创基立号以来,有国垂三百载,秉持圣教,施政爱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因今上冲龄践祚,为乱党jiān臣所乘,才含垢忍耻颁布退位诏。天下忠臣孝子闻知,无不痛心疾首、饮泣吞声。然而太康失国有少康中兴,王莽篡位有光武继起,何况我朝化育天下恩泽绵远,并无丝毫失德之处!
“今上虽然年龄冲弱,但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定可以重整日月再造乾坤。如今皇上还在宫里,小弟身为侍读学士,当恪尽职守日日觐见,向皇上讲习卧薪尝胆兴越吞吴之策,以期为圣朝复兴略尽绵薄之力。如果中兴不成、复国无望,小弟愿如楚国屈太傅,跃身鲸波从容赴死,侍奉先帝于九泉之下,也不愿在乱臣贼子治下苟且偷生。”
说到最后,杨捷三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吴同甲心里却略略有些鄙夷:但凡臣子满嘴尽忠之词却又嚎啕大哭的,就如同投水嫌池水凉、绝食嫌衣服脏一般,都是舍不得去死、做不成忠臣的。
见到好友痛哭,吴同甲又想上前劝慰,只是自己身为附逆之人,却不知该从何处劝起。一时间屋里有些冷场,包厢中只回荡着中年男人低沉的痛哭声。想了半天,吴同甲终于憋出一句话:“少泉老弟,愚兄也做过侍讲学士,就任湖北提学使之后更是认识名师大儒。如果皇上以后有需要,愚兄可以代为介绍。”
杨捷三闻言一抹眼泪,厉声说道:“小弟觉得,如今宗社倾覆帝后蒙尘,根源就在于当今学者毁弃圣人之教,改宗西洋之学,致使胆大妄为目无尊上,毫无忠君爱国之心。湖北乃是全国祸乱之源,该省师儒修养可以想知。所以棣轩兄的好意,小弟只好敬谢不敏!”
吴同甲总觉得杨捷三是在暗暗讥讽自己,不仅有些讷讷:“少泉老弟,只怕你以偏概全了?”
杨捷三冷笑道:“别的不说,从该省分管文教的官员身上就可以管窥蠡测!”
“谁?”吴同甲有些心虚。
“棣轩兄的前一任,孙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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