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客说:“你心里怨我?”
芣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怨的。”过了一会儿又道,“我曾听人说,死而复生的人常性情大变,前尘往事一问三不知,旁家的事却能说得首尾不差——盖因死过一回,便譬如人转世投胎,已是另一场人生了。”
阿客心里一震,已自芣苡手上截下锄头,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芣苡垂着头,也不看阿客,只轻声问:“二娘子可还记得,您当初是怎么遇见梁公子的?”
阿客不做声,芣苡便缓缓的道:“那一年大雪,二娘子带了我跑马从东陵过,瞧见他倒在草垛上。您上前去扶他,他叫出了您的乳名,您便将他带回了家。他手上攥了块玉牌,便把脉时也不松开,旁人夺都不得,您只轻轻一掰,他便松手了。梁公子醒后向您索要,您说这合该是你的东西。便不肯还。”
“可您到底还是还给他了,当您知晓这原本是他赠给心上人的物件。梁公子便给您雕了那枚白玉葫芦。那葫芦您戴了足足七年,入宫前才将将摘了。那曾是您的宝贝,可转眼竟就不认得了。”
“那年秦大人去府上提亲。您跪在老爷夫人跟前说,此生非梁公子不嫁。老爷夫人固然恼火,却也觉得梁公子可以托付。可梁公子宁肯留信出走,也不答应。您追了七十里路去逼问缘由,奴婢就牵着马在林子边给您把风。”
“那日梁公子说的话——您可还记得?”
阿客答不出,就只怔怔的望着芣苡。芣苡看她的神色,仿佛心中所想尽得验证般,悲伤溢于言表,“他坦白,梁孟庸只是化名。他本姓苏,是早该死去的罪人。只因娘子生得向他心上人,才贪恋尘世,多留了几年。如今正是他归去的时候。”
“‘云谁之思,美孟庸矣’,‘德音莫违,及尔同死’。奴婢蠢笨,纵然见了皇后,也一直不曾想到梁公子的心上人是谁。他刻意点明自己姓苏,又是何意。可二娘子竟也没有想到吗?奴婢这几日一直在想,这数年来二娘子点滴作为——分明就是早明白了,才终于对梁公子死心。才非要入宫,来见皇上一面……可那日你跟我说起来时,竟是全然不晓得这些。”
阿客便记起那日良哥儿破天荒的早早预习好了功课,翻着诗经得意洋洋的说,“可算让我找着你名字的出处了。”
他读书最不用心,书里有多少个“德音”,他偏偏只记住了“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可他们又何尝有同死的缘分。
她不曾想到自己竟是因这件事令芣苡起了怀疑,只道,“是你想多了。这并不是能随口乱说的话……”
“也并不只有这一件,”芣苡却已认定了,她显然也慌乱起来,“你甚至都不会握锄头,都分不清花种与菜种。不论笔迹、腔调、气质还是习惯,你都与二娘子截然不同。人做过的事可能会遗忘。可这些东西也能轻易便改了吗?”她越说便越笃信,也越慌乱起来,“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二娘子才着意疏远我……原来竟是这样吗?可我看过你背上胎记,分明就是二娘子才对……难道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之事?那我家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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