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收购，畅谈未来。从纽约回申城的第二天主要就干了这些。不管庆子如何想，如何不服输，当当终究还是要被易购纳入体系了。事实上，在方卓没见庆子之前，易购收购当当的事情就已经在传闻、辟谣、再传闻、基本确定的状态下疯传业界。基于这种情况，甚至在两家还没谈好的时候，一些被当当拖着仓储建设的地方和供货商就找到易科这边了。如果当当要卖，那大家都希望接手的买家财大气粗。所以，能够拍板的夫妻档实质上面临的是各方的压力，几经衡量和犹豫才最终确定上供飞机后再把公司也上供给方总。仔细想想，也不错，除了心里有点滴血，晚上不太睡得着觉，放眼国内，除了方总的易购，还有哪一家能够绽放b2c的荣光呢？当当被易购拿下不正是相得益彰吗？很多易购员工和未来的易购·当当员工都是这么想。还有一些当当员工在微博这种社交平台发表了不太利于团队团结的言论，什么“欢欣雀跃”“喜迎王师”“曲线救国”“梦寐以求”。只能说，人心散了，队伍真的没法带了！反而，几乎就住在当当京城总部附近的一群易购高管早就在兴奋的磨刀霍霍。易购为了与当当竞争，有个专门的读书节，本身的图书业务负责人石涛是原先亚马逊挖来的，他的副手葛光铭以前在当当负责数字和文创，另一位副手袁尧瀚以前在当当负责图书渠道。业务层面彼此很熟悉，上手都很快，效果也很好。只是，他们没想到打着打着就城头变幻大王旗了。12月15日，蹲守京城的易购图书高管们奉命接管当当。葛光铭与袁尧瀚已经在竭力控制情绪，但他们看到笑脸相迎的老同事们还是不自觉展示出喜悦。“老葛，老袁，还是你们行，早早跳去易购，早知道当初跟你们一起去了。”“我让你们来，你们不来，晚上我再和你们聊聊你们损失的期权，后悔去吧！”这一天，易购接管当当的场面和谐简直不能太和谐，除了少量的夫妻档铁杆跟着离去，当当的管理层纷纷在交接工作的时候问东问西。有的好奇易购竞争时的运作，有的询问降兵待遇，还有的则是打听起这次收购的内部八卦。葛光铭这天晚上请老同事吃饭，直言：“我等这一天好久了。”熟料，老同事也在对视之后笑言：“谁不是呢？”当当卖身，双向奔赴。当方卓看到来自石涛提交的接管当当初步汇报，忍不住对苏薇感叹：“其实，我觉得庆子也没做错什么。”“嗯，我觉得你也没做错什么。”苏薇不想理会方鳄鱼的低语，她对收购当当是乐见其成的，“我们尽快完成数据对接，争取春节前消化这次收购，相应的仓储物流规划也要有细微调整。”作为易购总裁，她最知道两边业务上的契合。当当的图书业务因为它一直以来与线下出版社的超强捆绑，仍旧是市场第一，现在都便宜了易购，从此就不用让消费者为上哪家买图书而苦恼。当当的百货业务基本是在学习易购，这无可指摘，而到了如今这一步，更只能说学得好。至于仓储物流，易购本就是持续投入和开拓，不会消化不良。按照苏薇所想，今年易购吃下当当，那边的淘宝也把拍拍网打的愈发奄奄一息，明年就是两家碰撞更激烈的时间了。方卓再次翻了遍报告，终于也把注意力从老朋友那里移开。“哦对，后来那个倪博仁怎么样？”苏薇倒是想起前两天来自老板的笑谈。“要不是老倪那天晚上给我电话，我是不想打扰倪博仁的，但他那通电话，我也就借着听听mars国内供应链汇报的机会见了见倪博仁。”方卓想起来还哈哈大笑，“我问他怎么那么坚决的决定不走，他说，他知道他爸的性格，老爷子年龄也放在那里，手机公司要是做好了，他想接还能去接班。”“但要是易科这里走了，那位置肯定就迅速被人占了，国内市场又明显会有一波大发展，完全没什么好犹豫的。”苏薇听的莞尔：“还真是……有道理。”她又问：“那倪总做这个真有前景吗？”“3g和智能机的拓荒期，相对还是比较好做的，老倪又是打算瞄准低端机，嗯，安卓的低端机对其它低端机杀伤力会很大，成功前景是挺大的。”方卓这么说了之后又沉吟道，“也要看大家对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卖一百万台对易科来说是失败，但创业公司有这样的数据肯定过大年。方卓没有问老倪更长远的定位，项目都是先做出一款成功产品再说其它。苏薇感觉很有意思，安卓系统竟然连退休的老前辈都给吸引过来了。她看了眼莫名陷入思考的老板，审批了两份预算申请，提起另外一件事：“你授权的那个云计算部门，王坚天天这跑那跑的拉了一批人，你得抽空问问。”云计算是靠在易购旗下，但有着来自方卓授予的很高权限。苏薇有时旁观这个部门的搭建，只觉……挺闹腾。“等一月份年前总结的时候一并问吧。”方卓沉吟道，“这个不能操之过急。”苏薇看了看老板面前的一摞文件，调侃道：“你这啊，都是不能操之过急的，你这人也真是能耐住性子。”回国这几天，方卓一直在看易科yms和冰芯制程、服务联盟的工作报告。“我是在酝酿和揣测。”方卓认真的答道，“去欧洲之前我得去一趟京城，工作内容和数据都要烂熟于心才行。”这一趟去京城是要替国内半导体产业说话和要钱的。反倒是长三角访欧的活动完全没什么阻碍，反而很受上面鼓励，不需要多跑。“嗯。”苏薇知道这事，琢磨几秒后说道，“今年比较特殊，外部环境不太好，内部这又刚拿下当当，明年可能还有激烈的竞争，我觉得年前开个大年会有助于整合公司。”往年，不管易科还是易购等其它公司，都是少繁文缛节，多算年终奖多发钱。但今年，苏薇认为需要有这样一个仪式。她看到老板脸上的迟疑，强调道：“易科不开，我们易购也要开了。”“好吧好吧，正式开一次也行，今年确实特殊。”方卓妥协了，“时间定在小年前面吧，不要耽误大家的假期。”苏薇微微一笑：“要不要我陪你去京城，正好我也需要去一趟当当，还得去看看几个烂尾的仓储。”“你先安排好你的行程，我这边还不太确定。”方卓摇摇头。去京城要钱的章程还没彻底敲定。要钱这种事……不是很好搞。方卓这两天闲暇之余一直在推敲这一趟，包括他想催化的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涉及面也会比较多，得多一些准备才好。12月17日，正当完成阶段性工作的服务联盟抵达申城，方卓准备当面聆听工作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江上洲博士的电话。“去京城这个事，你先别去了。”江上洲直言不讳的说道，“这个美名得我来，你个小年轻先往后站一站。”方卓哑然失笑：“江博士，你是身体真恢复好了。”“我一想着你让我多活几年，我就满是干劲。”江上洲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不避讳，“正是我要看你能把冰芯搞成什么样，所以，这一趟你就别冒头了，把你们服务联盟的材料都给我，我领人去找领导。”“不至于，冰芯和我是能扛住风雨的，这也不算什么多难看的事。”方卓笑道。“太冒头总是不好，反正中芯今年是血亏，正好还能找领头哭一哭，我是能代表产业的哭声，你冰芯呢？”江上洲态度坚决，“听说冰芯还想去国外建厂，虽然是两码事，但容易混为一谈。”方卓沉吟。江上洲继续说道：“也不是就不让你去，等我把烦心事都说完，把该提的都提了，你再去汇报，这样更容易做成事。”方卓被“做成事”三个字说服了。他也很果断：“好，江博士敢为人先，那我就愿附骥尾了。”“嗯，我晚上到申城，碰个头。”江上洲没多说什么。他是行政出身，父亲又是体制里的老资历，这次抱恙救火担任中芯董事长，不管说什么话都平白先多出几分面子。要钱和产业投资的事……容易犯忌讳。不是说方总一定要不到，而是能让他少一点麻烦就少一点，这里面怎么花钱、怎么形成机制、谁适合担任工作、推荐谁的名字、行业数据监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是由自己开口比较好。江上洲考虑的比较多，也相信方总不是想不到这些。晚上，他见到了冰芯掌门人和他的救火小分队。“柳秘书长这段时间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江上洲上来就为柳洋洋请功。“那是，服务联盟都是她一手抓起来的，也就是有她，我才敢做这项工作。”方卓也不吝夸奖。柳洋洋只是一笑：“我这段时间带人可都是打着你们两位的名头，人家厂长问我凭什么，我就说，这是方总的意思，如果这不管用，我就继续说，这是江总支持的，结果，果然无往而不利。”方卓和江上洲都是哈哈大笑。几人落座。方卓今天已经当面听了服务联盟的汇报工作。这一趟去京城之前，冰芯晶圆制造服务联盟首先要改个名，以后是叫华夏晶圆制造服务联盟，中芯上个月已经表态愿意加入。不过，加入归加入，主导仍旧是由冰芯来做。中芯现在没有精力做主营业务以外的事情，它在张汝京张总离开之后的第一要务就是止血。现在，当着江上洲的面，柳洋洋又流畅的全面汇报了一遍工作。内地半导体这一次损失惨重，很多出口向的企业都是资金链一下子被拖垮。本来就处于产业链的低端位置，利润薄弱，抗风险能力差，这次遭遇风波可以说是毫无抵抗能力。还有一些掌握较为不错技术的企业也很难，台记、联电那些全球前列企业的订单骤降，带动的就是上下游附属环节的死亡波动。服务联盟做的是托底和重组资源。但即便有银行贷款和国外资金，这个底部也完全不可能全然托住，而重组资源四个字的背后也是一个残酷的过程。江上洲的眉头紧皱，他出面参与了一些工作，可是，这整体轮廓没有比服务联盟一线接触更能勾勒清晰的了。“日子不好过，希望能尽快迎来反弹吧。”他没法评论太多，觉得这时的言语也没什么意义。“这是一些我们收到的信，有厂长也有一线的。”柳洋洋又拿出一些手写信，递给江博士。江上洲看了眼方总，觉得像是他的行事风格，问道：“这是你为了去京城准备的？”“……”方卓真是发现大家都对自己有所误解，“不是。”“自发的，也就十封信，有的是感谢服务联盟，有的是感谢方总和江博士，也有聊国内半导体的。”柳洋洋解释道，“因为是手写，我觉得挺有意义。”“那我就带到京城吧，其实，只要平铺直述就已经很惨了。”江上洲感慨道，“你让邱慈云这次跟我一起，我再拉上华虹的人，领导要是不拨钱，我们就……”“别，邱总我还有用，他宝贝着呢，月底还得到欧洲。”方卓打断了话。江上洲止住了话，抖了抖手里的信：“没问题，那我护住你的邱总，让他这位前中芯副总多在冰芯发挥斗志。”方卓考虑是不是换个人选了，怎么还提那些老黄历的事。进京游说卖惨要钱提建议团很快组建完毕，只在一天之后就踏上行程。方卓在申城遥遥听着每晚定期的总结，觉得这个事在江博士的带领下还是很有希望做成的。四天之后，江上洲给方总打了电话，领导有请，点名要见冰芯掌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