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见她离开,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春儿没有再碰他,可是在姑娘家面前袒露身体,哪怕只是一截小腿,也足够让人窘迫的了。他有些庆幸,春儿不是那种羞答答娇怯怯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孩儿,从头到尾都关心着他的安危,没有因他的狼狈而产生什么想法,不然他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不过……他是不是该教给春儿一些避讳之事?在他面前倒罢了,若是在别人面前,也是这般大咧咧的,始终不太妥当……
春瑛带着李攸转了回来,后者已带来了一瓶药汁,又贡献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草草替周念包扎一番,便让三清搀扶着他,一起下山回到了竹梦山居。
山居里已经简单地整理过了,但还能看到被打破的茶杯等物,架上的书都被翻得乱成一团,原本放在房间角落的两个大木箱也都被掀起了盖子,里面的书本乱七八糟的,还有几本被撕破了丢在地上。春瑛放下手中的木盒,扫了里间一眼,发现连床铺都没能幸免。
三清低骂一句,便出去整理了。李攸阴着脸环视周围,闷声道:“我对他们说,正打算天气暖和了搬过来小住,好好读书,便特地叫人来收拾了屋子,可那个梁杉却不肯相信,硬说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你,若不是你把亲笔书信手稿都收起来了,只怕就要被他拿住把柄了!”
周念道:“春儿方才抱下山的匣子里装的就是手稿,还有我的私印。我也是怕被他认出来,才将手稿带走的,其他物件倒无所谓。”他扫视屋中一眼,微微苦笑:“只是可惜了这些东西,有不少是你特地搜罗了送来的……”
“那不值什么!”李攸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双眼射出一道精光,“只是你在这里住了十来年,一直平安无事,怎会忽然来了探子,又来了官兵?莫非是我们家里有人泄密?!”
周念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出声。李攸却陷入了沉思,脸色越来越难看。春瑛看看前者,又看看后者,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为什么你们那么怕梁太师派兵来抓人?难道说官奴不可以留在侯府里吗?”
周念苦笑,李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这笨丫头,说的什么傻话?!没入官中的人,除非是在教坊等地,不然都是要做苦工的!念哥当年是被判到了山东的盐场,若真的去了,只怕早已小命不保,是我们家悄悄找人将他换下来,藏在府里。若是叫官兵搜到了,不但我们家要落个窝藏的罪名,连念哥也会性命不保的!”
春瑛吃了一惊:“什么?!”那么侯府的主人们隐瞒周念的事,不仅仅是怕周家的仇人来追杀了?她忽然注意到李攸方才的一句话:“三少爷,你方才说……找人将念哥换下?当年念哥儿不是还小么?你……你们找了什么人呀?那人被送到山东的盐场去了?!”
“好象是一家逃难的。”李攸侧头想了想,“那个父亲犯了事也被判到盐场去了,母亲带着儿女改嫁,大儿子不肯跟去,说要去陪伴自己的父亲,我父亲便安排他顶了念哥儿的名,听说其父已没了,他倒是平安无事地活到如今呢,也算命大了。”他煞有介事般,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很不寻常的故事。
春瑛心里非常不舒服,瞥了周念一眼,见他眼中微微露出不忍与愧疚,才觉得好受了些。她想了想,便问:“那念哥儿以后怎么办?继续藏在府里,还是另外找地方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