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杨丰到达的消息,至少在第六旅真的引发严重恐慌……
不过这也是衮衮诸公们自作自受,要知道他们这些年最热衷的就是妖魔化杨丰。
他是吃人恶魔。
他是灭世的妖孽。
他……
总之他早就已经被宣传的俨然石虎般。
基本上是所有古代已知暴君的复合体,甚至已经到了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地步。
尤其是这样向他们的士兵灌输。
毕竟他们要让士兵坚定信念,以他们的想象力,也就只能这样了,毕竟宣传什么忠义已经没用,谁都知道万历还活着,实际上士绅们现在更喜欢向士兵宣传皇权的本质。这样可以抵消弘光的篡位问题,而对杨丰则是竭尽所能妖魔化,用迷信思想解决士兵的忠心问题,甚至部分营还有专门干这个的,有职业神棍们随营。
可他们却忘了一点,这样的妖魔化的确可以让士兵因为害怕而不敢投降,可是也一样会因为害怕而逃跑啊!他们的士兵无非就是靠着宗族关系,可宗族关系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压力小的时候的确可以保证忠诚度,压力足够大的时候该跑还是要跑的。
吃人妖魔就在眼前了。
当然要跑!
结果在这个下午,刘承禧不得不欲哭无泪的镇压他部下的逃亡潮。
而也就在同时,他爹被杨丰斩首的消息也传来,刘承禧也就只能真的哭着去镇压他的部下了。
好在各地民团也迅速赶到,援军的聚集终于让士气稳定了些。
第二天他终于还是拼凑起两万大军,从团风浩浩荡荡北上反攻麻城,虽然手下明智的都劝他先缓一下,但刘指挥实在等不及了。
那是他家啊!
岐亭。
“列阵,列阵!”
带着杀父之仇的刘承禧,穿着他的全身甲,在高价购买的西域马背上,举着他的军刀俨然决战前的希优顿。
当然,他就是个样子货。
作为前锦衣卫掌印的儿子,梅国桢的女婿,不能指望他真会打仗。
但他部下这个旅的确是定胜军精锐,夕阳下的八千新式火枪步兵,在迅速架设的拒马后面,一个个端着鄂版鸟铳,穿着全铁甲,头戴笠盔,排列出整齐的一字长蛇阵型。八轮射的阵型很厚,虽然火绳枪无法和燧发枪一样密集,但间隔也不是很远,也和红巾军一样四列一组,留出中间通道便于回转,军官同样站在本部前面……
低级军官。
像哨长,营长什么的,肯定是要在后面的。
而在步兵前方是一排绵延的野战炮,一个个炮兵严阵以待。
在整个阵型的两翼是同样结阵的骑兵,骑兵后面高地上是重炮,至于辅助的民团则乱哄哄各自列阵。
他们就是助威的。
“杀了那妖魔,每人……”
他一下子卡住了。
士兵们茫然的看着他,犹如看着誓师时候笑了的玮玮。
不过刘指挥的确也很茫然,每人赏什么?赏银子?好像比不上打土豪。赏田地,好像和分田地没区别。赏官职?弘光朝官职也不值钱。赏名誉?士绅雇佣军要个屁的名誉。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论许诺什么,好像都比不上杨丰的打土豪分田地,毕竟他再怎么赏也不能把自己家产分了。
“杀了那妖魔,佛祖会保佑你们来世做大官!”
他吼道。
然后士兵们一片嘘声。
但也就在这时候,他们北边的地平线上,仿佛闷雷般的鼓声传来。
刘承禧立刻转头向那里望去,紧接着一道仿佛海岸潮线般的异样颜色,在那里缓缓升起,伴随着鼓声和号角声,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很快就变成了一道无边无际般的高墙,在地平线尽头的天地之间矗立,而且在不断向这边平推而来。
在正中间是一点逐渐清晰的红色。
他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而他部下列阵的士兵也在看着。
那高墙继续清晰,很快就变成了无数的身影,无数身上破破烂烂,看上去仿佛洪水中垃圾带一样的身影,但这些身影太多了,向左看不到尽头,向右也看不到尽头,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被他们淹没。他们也没有什么像样武器,绝大多数都是乱七八糟的农具,他们也没有铠甲,就是破衣烂衫,但他们数量太多,多到让人绝望。
而在正中是一个银色身影,站在一辆马车上,背后旗帜猎猎,手中大刀威风凛凛。
除了他背后那面也没有别的旗帜。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然后跟随着他,他们就这样不断向着这边平推。
“开,开,开炮!”
刘承禧嘴唇哆嗦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