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知道,普光大师最后的话是对贾思博所言。
但显然,这家伙根本不可能通过秘传考验。
这个世界里,可没有那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顿悟,劲力无法约束,就是横冲直撞的内部破坏者,比什么外力打击都要可怕。
贾思博所修的与佛门武学无关,为人行事更是毫无佛性,他岂能过关。
无奈之下,李彦只能趁着贾思博还没有失去最后的意识,凑到他耳边大声道:“暗算你的人,在前几个审问你的人里面,对不对?”
贾思博眼神里微微亮起光彩,点了点头。
李彦问:“你知道是第几个吗?”
贾思博微微摇头。
李彦顿了顿,又大声道:“你在凉州炼的丹,是不是云丹?”
贾思博点了点头。
李彦道:“云丹的丹方,是不是张守义给你的?”
贾思博摇了摇头。
李彦瞳孔收缩。
不是张阳!
想想也对,张阳与江南案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十分紧密。
他的未婚妻是丹徒县齐县令之女,受到牵连,配入掖庭,以张氏家族在当地的势力,张阳能够查探到真相,但他并不是崇云观的道士,手中是不是有云丹的丹方,就是未知之数了。
可如果不是张阳,贾思博又能偷偷炼制此药,就说明……
李彦立刻醒悟:“云丹的丹方,是你背后的人给你的,云丹经此一案不会有了,但罂粟……那个人手里还有玄膏,对不对?”
贾思博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
耳边的声音,彻底消失。
接下来的问题,他就没有任何回应了。
意识不断下沉,下沉。
恍恍惚惚间,回到了五年前。
那一年,他初到长安,借宿驿站,被安排进了湿气最重的屋子内。
正收拾房屋呢,一位身材瘦削但笑容阳光的士子,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张阳,字守义!”
一身月白长袍的他起身,客气而疏远的道:“贾思博,字士林。”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渐渐的。
两人一起向各权贵府上启陈诗,行卷请托。
两人一起参加文会,吟诗作对,博取声誉。
无用。
依旧落榜。
两人愤慨于朝廷的不公,屈辱于权贵的冷眼,期望于未来的转变。
不。
对于科举,他已经绝望,心中萌生了某种念头。
你不给我,那我就要亲自来取!
而张阳依旧坚定不移,只是偶然之时,也会借酒消愁,提及他有一桩大仇,难以得报。
他留了心,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套出了江南案的血海。
得到真相后,他很失望,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多,不好利用。
但基于江南案,倒是想出了另一个计划。
只是那个计划还未完善,被张阳听去,居然就留了心,并且付之于行动。
两人于通化门外道别,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
马蹄踩在雪地中,两人策马奔向了不同的道路。
渐行渐远。
此后几年,他再也没去过长安,就没了见面的机会,只有书信往来。
而由于张阳一直在外奔波,一年只能在贡举的时候收到书信。
但也就是这寥寥几封书信往来,看着名单上一个个名字的添加,他震撼了。
如此漏洞百出,且后续难以持续的计划,真的有人会去做?
还真给做成了?
江阳难道不知道,发起者是必须死的吗?
人都死了,万事皆休!
不过得到了这个启发,在凉州中,他也设计了大使遇刺之案。
吐蕃大使念曾古,同样毫不犹豫的赴死。
呵,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多蠢人!
蠢啊……
蠢啊!!
忽然间,又回到了通化门外道别之时。
贾思博勒住马绳,调转马头,放声高喊:“张守义,我也想走你那条路……”
张阳转身,灿烂一笑:“来吧!”
贾思博策马追上去,两人并肩,没入了风雪之中。
……
大理寺狱内。
贾思博睁开的眼睛里,再无半分神采。
普光大师摇了摇头,低声道:“活死人。”
李彦眼睛眯起,起身走出,默默思索。
突然间,他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时节居然飘下了雪花。
他伸出手,看着晶莹的雪片落在掌心,立刻被体温消融。
围绕着云丹发生的两大案件,确实结束了,但新的挑战随之而来。
脚步声响起,一群人来到身后。
他开口道:
“封口贾思博的人,就在这些时日审问的官员之中,毫无疑问,他背后的逆贼狗急跳墙了!”
“此人危险性还在想象之上,不过做的越多,错的也越多!”
“诸位,我们就与这贼子好好斗一斗!”
狄仁杰、丘神绩、王孝杰、郭元振、安神感、彭博通应声:“是!”
李彦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李谦孺,想到卫国公府的老兵,玄都观里的明崇俨。
或许还有北门学士苗神客,新科士子苏味道……
不知不觉中,我的队伍也在壮大。
世道唯艰,崎岖难行。
但我很喜欢自己的路。
那就一直走下去!
……
……
……
第三卷“不老梦”结束,敬请期待下一卷“问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