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李彦收刀入鞘,以石璟为首的不良人立刻扑上去,将丽娘用枷锁控制起来。
众人这才敢接近过来。
毕竟他们没有某个神探那么猛的战斗力,跟凶手近距离接触,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而即便听到丽娘自己承认身份,失魂落魄的安忠敬还是不敢相信:“你既是吐蕃人,伏哥都已经被当成自杀身亡,又为什么要为他洗刷冤屈?”
“我……噗!”
丽娘刚要开口,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
她被李彦砍得半死不活,胸口剧痛,呻吟着说不出话来,干脆指了指李彦。
安忠敬的目光,不由地转向李彦。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实际上,大家都有类似的疑惑。
丽娘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明明伏哥都已经被认定为自杀了啊,她不出面,又怎么会泄漏身份?
李彦没有吊大家胃口,解释道:
“原因很简单,伏哥的死亡被定为害怕输给吐蕃,畏惧自尽,成为了一个懦夫,一个罪人,身为伏哥的遗孀,她的名声跟着一起臭了,明明有姿色有本领,却难有人理睬。”
“如果是正常情况,丽娘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改头换面后,用另一个身份融入大唐。”
“但值此两国交战之际,吐蕃接下来的目标又是陇右,她应该是被要求,继续在凉州潜伏。”
“为了不让原本苦心经营的关系作废,丽娘就要先洗去伏哥的恶名。”
“恰好通过仵作,她得知了最后发现伏哥尸体的,是曾经心怀不轨的史明,一个颠倒黑白的大胆计划,就酝酿成型了。”
如果站在中立的角度,丽娘的随机应变是值得佩服的。
她通过自己的表演,硬生生将一件坏事扭转成了好事。
不仅洗刷了伏哥的骂名,还给自己贴上了贤妻的人设,成功继承了伏哥的人脉遗产。
在这种时候,死人比活人好用,以致于安忠敬都被她打动。
当然,勾搭上了安忠敬,是意外之喜。
即便不能,以丽娘打马球的技巧,接下来完全可以借着伏哥的名声,给高门贵女做私人教练。
照样可以挤入凉州上层,继续收集陇右方面的情报。
众人这才明白事件的核心矛盾。
死的不对,都不行!
“那伏哥为什么自杀?”
后面的康达不明白了,弱弱的问道。
“伏哥自杀,不是因为畏惧吐蕃,害怕赢不了后崩溃而死,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可以赢,但平日里深爱的妻子,却要让他输!”
这番话李彦自然不会讲出去,说出口的是大道理:“你教了伏哥马球的技术,却不懂一名球手真正的荣耀。”
不过这话似乎触动了丽娘:“球手的荣耀?呵,是啊,荣耀!夫郎为了获胜,这些天日日夜夜都在演练各种战术,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下马背,这样的他,怎么能以懦夫的名声死去,怎么能!”
安忠敬:“……”
她还没忘了那个人!
废话,人家今天刚死!
李彦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投入,对着康县尉道:“安忠敬给吐蕃暗谍办理手实,虽被蒙蔽,但罪不可少,需秉公办理!”
康县尉心领神会,这对于平民来说是大罪,但对于武威安氏来说又算什么,走一个流程,就结束了。
却是卖了个大人情!
到了这里,这起案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可看着依旧满脸仇恨的丽娘,李彦还是忍不住道:
“伏哥心中饱含着痛苦内疚,觉得自己辜负了所有人,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逼死了世上最爱你的人,事后再栽赃别人,美其名曰为他正名,真就能弥补心中的愧疚吗?”
虽然他与伏哥素未谋面,连那个马球领队具体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但一个靠着不懈努力改变自身命运的人,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让李彦实在感到不太痛快。
不知是这份质问,如一柄利剑贯穿胸膛,还是吐血实在吐得太多了,丽娘浑身剧颤,终于瘫倒下去。
不过她的神情只是恍惚,还是没有半滴眼泪流下,更别提犯人熟悉的四肢跪地,痛哭流涕了。
为什么没有呢?
李彦有些遗憾,刚要再加把劲,最好多套几个间谍出来,眼神却隐隐一变。
一股老年迟钝的感觉,陡然涌上心头。
他沉默下来。
落在别人眼中,那个万事了然于心的智者风范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易近人的普通气质。
片刻后,李彦挥了挥手:“带她下去!”
“是!”
康县尉下意识应声,看看这位主动收敛锋芒,特意变平凡的小郎君,满是佩服:
“这是返璞归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