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俭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想,阴声道:“如果以江山社稷为重,这个时候你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太后!”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武后为太后,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而武后抿了抿嘴道:“别说无谓之言了,走吧!”
杨思俭立刻咯咯笑了起来:“想那高宗一生把持权力,最后却留下一个病弱无用的儿子,和一个自私至极的妇人,这个江山也该易主了!”
说着说着,杨思俭得意到了极点,一路手舞足蹈。
直到前殿方向,一股更为庞大,几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传来,将他的笑声瞬间淹没。
……
贞观殿前的阶前,李义琰近乎是一路小跑般冲了上来。
跟在后面不远的裴思简,步伐明显有些蹒跚,很失态地喘了几口粗气,苦笑道:“请李公等一等,我不如李公这般老当益壮啊!”
李义琰露出歉然之色,大声道:“是老夫焦急了,可这次太后祸国,恐将大乱!”
正如高太监虽然背叛了武后,都不敢对武后直接下手,臣民对皇帝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之情,难道禁军拿着武器,就敢砍向李弘,亲手弑君吗?
不,他们万万不敢,甚至于看着这个圣人,生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感!
别说他们,在场哪个不是心潮澎湃,就连贾思博注视这位唐皇,都是满脸激动。
紧接着是愿向武后效忠的臣子。
“噗通——”
好似约好了的跪拜声,勤王官员们似约好了般,齐刷刷地跪下,直至五体投地。
为什么敢奉太后的诏书入宫?
原因很简单,他们认为李弘就算没咽气,也是倒在榻上说不出话了。
结果早已经习惯了先帝李治和原本的李弘那一脉相承的有气无力,此时却要直面一个生龙活虎的圣人,那股巨大的反差感,瞬间击破了所有武后党羽的心理防线。
许景哭爹喊娘,声音撕心裂肺:“圣人饶恕!圣人饶恕!我等是受小人蒙蔽!小人蒙蔽啊!”
韦承庆双腿一软,眼神充满绝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愧是先帝和武后之子……真够阴的!”
韦玄贞则想到了嫁给李贤的韦氏,悔恨到想要自尽:“我害了女儿!我害了女儿啊!”
无论是哭天抢地拼命求饶的,还是面无死灰瑟瑟发抖的,李弘的态度都异常的冷漠,大手一挥:“统统拿下,押入大牢!”
另一批禁军赶到,押下一群如烂泥般的逆党。
雷霆万钧!
一场原本足以酿成剧变的勤王,就因为李弘的出面,被不费吹灰之力的镇压下去,这不仅是皇权的威望,还因为时机的巧妙。
看着这位负手而立,似乎能镇压一切不平的圣人,群臣再度拜下,嘶声高呼,以表达心中的敬畏之情:“圣人神威!圣人神威!!”
紫微宫虽然不如大明宫那么大,但前后距离还是很远的,那边的山呼海啸落于后方只能听到声响,却无法分辨出具体说了什么。
但楊思俭已经下意识地停下腳步,等到他收买的内侍一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通知时,只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圣人安康,勤王的臣子全部被拿下!”
杨思俭浑身颤抖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武后同样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陛下的身体如何,本宫还不知道么?怎会如此?”
不过她又突然想到,自从李元芳从新罗回归后,圣人就开始藏于御幄内,故意营造出自己病重假象,然后大力推行新政。
武后猛然醒悟过来:“看来这一切都是他与李元芳早有预谋!不愧是我的儿子,隐忍一载,将本宫最后的人手一网打尽,彻底打入萬劫不复之地啊!”
这番话武后没有说出口,眼神闪动着,脚步往后缓缓移去。
然而杨思俭立于原地,突然嘶声道:“你休想走!我们回去!回长生院!”
武后瞳孔收缩,但眼见着围上来的内侍要推推搡搡,为了维持仪态,只能举步拖延着往后宫而去。
等到又回到院内,她做出最后的努力:“都在庆贺圣人的恢复,还是没人来救本宫么?杨思俭,本宫的处境与你是一样的啊!”
“你如果与本宫一起死去,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元芳……还有圣人!”
“你想象一下他们庆贺大获全胜时的笑容,你就甘心吗?”
这番话极具诱惑性,但杨思俭一言不发,对内侍摆了摆手,在武後脸色惨变的注视下,一堆火把依旧被抱了过来。
杨思俭从中捡起一根,慢吞吞地点燃,然后举起在面前。
升腾的火焰将两人隔开,将彼此的脸都印得一片扭曲狰狞,好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突然间,不俗的相貌重新回到两人脸上。
因为火把被抛了出去。
“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