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不置可否,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祝文:“祝尚书,这女子所言,朝廷赈灾后灾粮反而比之前发的更少,又是怎么一回事?”
陪席的赈灾官员们都炸了锅,自己只是来陪酒的,这事怎么闹到了自己身上?
比起惊慌失措的龚文信,祝文就要镇定多了,他抿了口酒:“王爷此言荒唐,只是个妓子胡说八道,王爷莫非要选择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而不是相信同朝为官的官员?”
“一面之词?”清月姑娘眼泛泪光,冷笑道:“城中死了多少人,城外死了多少人,整个凉州死了多少人,难道除了我就没人知道吗!我天天伺候你们这些大老爷,便比那些百姓知道的多了些,才更清楚你们是帮什么样的黑心官员!”
声音回荡在厅中,顾怀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清月姑娘当众控告凉州知府贪赃枉法,贪墨公粮,朝廷赈灾粮银更是不知所踪,这其中每一条若是属实,那都是要剥去官服杀头的罪过!”
龚文信脸色一白:“王爷...”
顾怀的脸色却突然一变,多了些疑惑:“可孤平叛之后,到了临洮,所见粥铺颇多,施的粥也是极够分量,城中难民不多,城外难民井然有序,不曾有过清月姑娘所说的场景,与清月姑娘所言似乎有些不同啊。”
龚文信转惊为喜,连忙拱手道:“王爷英明!王爷英明!这妓女空口无凭,本官可是用心赈灾了的,何曾有过贪墨?”
清月姑娘自嘲一笑,她本就以为顾怀和这些官员是一伙的,如今见顾怀似要为龚文信开脱,更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狗官就是这样,总是能想发设法掩盖事实。
只是想起那些死去的难民,再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苦学这么些年,难道就是为了取悦献媚于这些狗官?
身为青楼女子,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坚持,也许没有龚文信强行向清风楼索要她的事情,她还会茫然的继续活下去,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一吐为快,心里也是没什么遗憾了。
果然,以前以为自己能一直卖艺不卖身,等到年纪大些,就靠这些年攒的银子给自己赎身,那些想法还是太幼稚了。
在能威胁青楼安全的事情前,在堂堂一州知府的威胁下,青楼怎么可能会选择保全她?不仅把她交了出来,还派了老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今日龚文信将她找来。
她没有办法,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反抗呢?她不是不会害怕,只是比起屈辱的死亡,她更愿意当面骂这些狗官一顿之后,再选择自己的死法。
所以在听完顾怀和龚文信的对话之后,她凄然一笑,已经从髻间抽出玉簪,白衣映照下,如瀑布般垂落的黑发根根笔直,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一簪刺向自己的雪白脖颈。
席间几声惊呼,而一直观察着清月姑娘一举一动的顾怀反应极快的起身,眼看够不到了,干脆一脚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