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宏错着不多,妙手亦是如此!”纪修文一副年少无知的模样,说完便不再接受提问。
但这些话却把聂卫平都惊得不轻,他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徒弟居然如此狂妄,这番话就差直说“此等庸才,不过插标卖首尔”了。
山城宏当然不知道自己完全被人无视了,实际上他也一样无视了纪修文,应该说山城宏从来都没把纪修文当做对手。
这时他满脑子都是明天与聂卫平的旷世大战,直到纪修文坐到了面前,他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对手是这个孩子。
“纪先生,你想执黑,还是执白?”
山城宏这时露出一抹前辈式的微笑,抬手示意纪修文可以先选黑白。
这其实也是一种目中无人的表现,正规的围棋比赛都是猜子,也即一方抓一把子,另一方猜单双,猜对了先选,否则就是对方先选。
如果是比赛外的对弈,那可以是猜子,也可以高段者让低端者先选,或是长者让后辈先选。
但现在不仅是正规比赛,还事关两国围棋的荣誉,自然万万不会随意谦让,所以山城宏显然是轻视了纪修文。
“先生久战疲累,晚辈执白即可!”
纪修文说着已经提起一枚白子,意思是你狂我更狂,少爷我根本就瞧不上你,还是你先走吧!
山城宏见状大怒,他怎么能想到一个小屁孩敢如此轻视自己?
但思忖良久,山城宏还是不忍弃子,大块黑棋不得不向中路转移,打算把战场转移到中腹。右边大块很快成为了劫活。
纪修文当然不会让他如愿,此时右边的大块眼看就要成为劫活,他不再客气,借打劫一举破掉山城宏的右上黑角后,又迅速向左上角奔突,这是开始逼黑子做活了。
山城宏的棋型这时已经漏洞百出,通俗点说就是阵型已经被撕裂,大模样已经做不下去了。
但如何处理却无计可施,这时的主动权已经落在了纪修文手上。
纪修文步步紧逼,成功在左上角做了一个劫,彻底逼迫对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劫争之上。
山城宏明知对方的打算,却不得不跳进来殊死一搏。
这时台下的日本棋手全都是司马般的表情,因为他们已经看出山城宏的处境,他哪怕劫胜了也多半是无力回天,因为整个形势已经不是赢上一角便能挽回的了。
山城宏又何尝不知,但若是不能把这一劫挺过去,他连这一点翻盘的希望都要没有了。
纪修文却并不在意左上角的一隅之地,趁着对方无暇他顾,先手进入中腹之地,此时白棋已成席卷中原之势了。
山城宏这边一连走了十几手才吃尽了左上角的白棋,但白棋趁着黑棋纠缠于边角之时,早已携万钧之力问鼎中原,随即向上一拐犹如漫天大雪铺天盖地向他压来。
这下山城宏如泥塑般呆坐当场,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条活棋的生路,最后只能像条丧家之犬般冲入下方,企图由左下向上渗透,这是要开始打游击了。
纪修文可不是那个微操大师,他不仅愈战愈勇,关键时刻也毫不手软,根本不给对方绝地求生的机会,反而利用对方焦急的心态继续扩大着优势。
山城宏强撑到了100手后,发现何止是大势已去,这时已经是进退维谷,下方好不容易经营出的一条大龙,还未出世就已落在了人家布置的口袋里。
他很明白这时双方的实地差距已经大到现在就投子认输,白方也可以倒贴几目了,任谁的黑棋下到这个份上,再继续下去都只能徒惹笑话。
但就在山城宏想要伸手推杆之时,抬头又看到了那张稚嫩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当下心中一阵气急,随即就是无穷的羞愧之意,激动之下差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最后还是把手缩了回来继续行棋。
纪修文也不生气,第120手将对方的大龙一口吃掉后,他抬头朝着对方微微一笑,这时山城宏再行下去才是真的丢人呢,应该要认输了吧?
山城宏确实想认输了,但见到纪修文的这幅表情,又想到这是一个15岁的孩子,而此时全日本都在看着他大败给了这样一个孩子……
山城宏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懑,急火攻心之下鼻血“嗖”地一下子喷出。
这一幕自然惊呆了现场众人,无论两国的棋手,还是两国的观众,谁都想不到下个棋还能下到血溅当场?
山城宏这时更加羞愧难当,一张脸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亦或是对无力回天的棋局感到绝望,反正在喷血后一片通红,这时只能推杆认输了。
“这……他不是说执黑中盘取胜,执白胜九目半吗?”
“一百二十手速胜?他真的只有15岁吗?”
“山城君……怎么会血溅当场,这一定是意外!”
“山城君是大意了,一定是大意了!”
“我看山城桑应该是太累了,他的身体一向不好,先前毕竟已经三连胜了。”
“……”
日本媒体和棋迷很快就帮山城宏找到了输棋和飙血的理由,但是场下的日本棋手不会这么天真,这盘棋他们从头看到尾。
此刻仔细回想一下,纪修文这盘棋并非赢在“无理手”,而是从开局就占了先手,山城宏多数时候都不得不以应对为主,那一招“无理手”更像是新定式下击中黑形要害的妙招!
至于两国的观众嘛,这时脑海里最深的印象,还是刚才山城宏血溅当场的一幕,当然双方的感受肯定是冰火两重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