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说的倒也坦然。
“再后来,俺便发现俺看走了眼了,姜先生给俺讲课,俺给的那些银钱,姜先生除了用来贿赂狱卒购买物资外,都存了下来。”
“上次来看姜先生那个堂妹,你记得吧?”
李景隆点了点头,当时是他俩把姜星火送过去见人的。
“姜先生几乎是一个铜板都没留,全送人了。”
“这确实像是姜郎气度。”李景隆微微颔首。
朱高煦叹了口气:“太像道衍大师了,完全不追求普通人想要的锦衣玉食,虽然也不会刻意虐待自己,可姜先生对日常生活的要求,也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对于财富也根本没有那些世俗的**。”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所以你觉得你很难有什么筹码招募姜郎为你做事。”李景隆稍加解读。
“便是如此。”朱高煦又喝了半壶酒,晃晃壶底,“所以俺就想着,姜先生既然无欲无求,俺又不会那么多花言巧语,就得以诚待人,就像是诸葛武侯在《出师表》里说的那般,‘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或许姜先生会被俺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嘛。”
李景隆赞同道:“以姜郎拿出化肥仙丹这件事来看,我觉得,姜郎也有报答你我的意思。毕竟,在他的角度看来,你我二人都是因他加重了罪名,他想用这东西,换得你我建功出狱。”
“俺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朱高煦忽然看向李景隆:“可是有一件事俺一直没有问你。”
李景隆心头一跳,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第一次俺想偷梁换柱把姜先生救出去,姜先生半路被狱卒弄丢了,那时候父皇提着刀来找俺,俺就是知道不对劲了。”
朱高煦的面色逐渐严肃:“再后来,你就被扔进来了俺不是傻子,你曹国公堂堂百官之首,哪能莫名其妙地无罪入狱?还有那次大朝会又被与俺一起放出来。”
“再有姜先生讲的摊役入亩,乃至俺上了三次石见银山的奏折被父皇敷衍回来三次,俺便知道,你铁定是父皇派来的。”
李景隆从来都没打算把朱高煦当傻子糊弄,两人之间不提这件事,反而每次一起听课,便是隐约间有了这种不能戳破窗户纸的默契。
而如今这层裱糊了许久的窗户纸,不知为何,被朱高煦突然戳破了。
李景隆叹了口气道。
“你不该问的,问了,你我之间的立场便不同了,也装不了糊涂了。”
李景隆又提起新壶,对着壶嘴闷了一口酒:“我也站不了你的队,争储这件事,丘福这些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能站你的队,甚至王宁驸马这种奉天辅运推诚效义武臣也可以站你的队,唯独我这个奉天辅运推诚宣力武臣不行,你明白吗?”
李景隆和丘福,同样是十个字的封号。
甚至其中,有八个字一模一样。
可就差在“靖难”、“辅运”这两个字上,决定了丘福可以大大方方地支持朱高煦不受到任何猜忌,而李景隆一旦在争储问题上做出抉择,别说是表态,就是暗中帮助,都会惹来朱棣的猜忌,继而导致曹国公府阖府近千口抄家灭门。
朱高煦等他说完后,方才说道:“你站不了我的队,但你能上俺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