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时分,殿外天色阴沉,呼号的寒风中,还夹杂着零星雪花,即便人只呆上一会儿,都能从脚冷到心。书房内因为燃着炭火,反倒是让人感觉不出有多冷。
火盆里的红箩炭依然红火,这种炭最大的好处就是经烧,而且燃烧时不会噼啪作响到处溅火星。
王妃一大早就在书房里处理庶务,此时早已头昏脑胀。在屋里呆久了就是这样,仿佛整个人都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头的事,对世子说道:“饿了吗?”
世子回她:“母妃饿了吧,要不儿子陪母妃用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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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风雪毫无征兆的袭击了北方大部分地区,包括京畿之地。
仿佛一夜间,北京城就像盖上厚厚一层棉被,此情此景,正好应了某人的那句:北京城一下雪就成了白京。
紫禁城里却非到处白茫茫,白雪压住了屋檐,却衬得红墙绿瓦愈发艳丽。邬阑走在西一长街上,她这是才从乾清宫下了职出来,准备出宫一趟。
西一街地上的青石板被扫得异常干净,她微微抬起头,眼睛就像取景器一样,自动构了一幅图。图像里有红墙绿瓦,有一线天空,其余皆是一片留白。
邬阑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貂毛内里的大氅,在一片留白的图画里,仿佛突然就有了焦点。殊不知当她的眼里是一幅画时,其实自己也早进了别人的画里。
在咸和右门折而向西,沿着慈宁宫北墙外的墙根走,路过隆德殿外那两根直插云霄的幡杆,再穿过重重宫门,直至长庚门出再折而向南……
紫禁城实在太大了,她这一路走来,就像怀里抱着小火炉一样热热和和,直到出了西华门,坐上马车身上都还出了一层细汗。
上了马车,车厢也被围得严严实实,脚下还置了一只小巧的火炉用来取暖,就算窗外的寒风再怎么凛冽刺骨,于车厢内都感觉不出来。
虽然看不见外面,但邬阑知道马车行进时都要路过什么地方,才出西华门向南,两侧分别是御用监和银作司,再往南会经过宝钞司,过了宝钞司就是西长安街。
西长安街紧邻小时雍坊,只是这会她并非回父亲家,而是继续向西上宣武门里大街往南,出宣武门,跨过骡马市横街继续往南,拐进打劫巷,再从东边巷口出再来向南,便到了贾哥胡同。
这里的人太多,在打劫巷就已经挤挤挨挨的了,到了果子巷与打劫巷的交汇处,更是人多。过年的喜庆也只有在民间才是最真实的热闹。
邬阑没法,只得在巷口下了轿,打算穿过人群走到报社所在的小四合院。
好容易挨到门口,一脸焦急的席婶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好不容易看见邬阑,她急忙上去招呼:“可算来了,再不来都要到巷口寻你了。”
“哎呀,马车进不来,要不然早到了,”邬阑一脚跨进院子,总算脱离了蜂攢蚁集的人群。
还没等邬阑问到,席婶子就先开口说:“你舒叔和柯先生还没回来,不过他们交代过,让你一定等着他们,说有重要事。”
邬阑大感惊奇,“先在宫里时小火就说报社找我有急事,到底有啥事?”
“婶子也不清楚啊,他只说等你来拿主意。”席婶回道。
邬阑只得不问,径直穿过院子完后院的编辑房走去。后院两厢是印刷房和排版装帧房,依然有不少小工在忙碌,明天将出今年最后一期报刊,然后便要暂时停刊,待来年正月初八再出新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