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依着先前麦冬所言,取了一直温在暖炉上的小茶壶,喂了杨恬两口水。
杨恬闭目喝了两口,方有些清醒,她微微张开眼,含混问道:“到哪儿了?出城了么……”
却听耳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道:“出城了。还得一会儿到,莫急。”
“二哥。”杨恬脸上绽出一个恬静安然的笑容,看得沈瑞越发揪心,不禁又紧了紧手臂。
可杨恬好像忽然醒过神来一样,突然就挣扎起来,沙哑着嗓子急促道:“二哥,快松了我,这病是过人的……”
虽然俞氏下了禁口令,决不许任何人在杨恬面前说什么病气过人的话,但是她咳喘上来,自己也晓得是肺病,肺病会过人——这几乎是时人的常识。
身边半夏无端“家去伺候她病重的娘”,而手帕交小姐妹们从最初的来探望她到后来只见礼物不见人,聪明如杨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比死更可怕的,是等死。
日日夜夜,喘息艰难,骤冷骤热,她想,不若当时就落水死了,也免得遭这样的活罪。
可每每有沈瑞送来的药、礼物拿到她面前,她便又想活下去了,想那些沈瑞说的泛舟湖上、纵马猎场,想那些他许给她的美好未来。
当俞氏来与她说沈家又给了她一所庄子添妆,姑爷要带她去庄子里静养,她想,能在死前与他一同生活几日也是好的。
这会儿他终于在她身边了,她安心无比,可也突然害怕起来,怕自己的病过给他,怕他也病了怎么办。
“恬儿别怕,没事,他们都是不懂浑说的,你的病根本不过人。”沈瑞怜惜的将她的头重新按回怀里,柔声道,“我想你老在屋里关着,忒闷了些,我在庄上读书也闷,不若我们凑在一处,给彼此做个伴儿解个闷。”
他总是这样,为了她好却不说,只说求她为他。
杨恬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嗔笑道:“莫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娃。”
说着,又不免肃了神情道:“二哥,我知道你待我好,但万一过了病气……”
沈瑞抬手轻轻掩了她的嘴,低声道:“若是病了,就病在一处,我先与你试药。”
杨恬连忙啐了两口,喘了半晌,嗔道:“浑说什么!生病也是能浑说的!”
沈瑞又紧了紧怀抱,唇轻触她的鬓角,在她耳边低声道:“恬儿,你宽心,不要多想,一定能好起来的,就当是为了我,成全我,也要尽早好起来……”
杨恬眼角已见泪花,嘴角却噙着笑容,重重“嗯”了一声。
这一路便也不再难熬,听着沈瑞给她介绍京郊的景色,庄上的逸闻,又说起松江到京城这一路的风光,杨恬间或说一两句自己与哥哥的趣事,倒是精神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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