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之,以素调和,待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之。治国若治病,用法用礼在于时也。违背其时,如病时食荤,怪荤不好,虚时食素,怪素不补。”
众人听了都是深以为然,然后问道:“如此文章,学士还没有夸奖。”
李廷机摇头道:“看来还差不少。学士之学,吾实不敢窥之。”
“那尔张兄,有无请学士上疏?以他今时今日名声上疏,朝堂必然震动,天子也不敢不重视。”
李廷机道:“怎么没说,只是学士说了,君子思不出其位。”
众翰林想起林延潮方才堂上所言,不由满脸涨红,自己学问还未做好,还提什么上谏,当下无一人再敢提上疏规劝天子之事。
于是在这一场争国本之事中,翰林院里从头到尾没有一名翰林上书。
两日后,林延潮正要放衙回府,这时宫里却来人相请,言天子召见。
林延潮不由仰天长叹,下面来的自己随手就挡掉了,但上面来的,自己还是避不过啊。
林延潮吩咐展明告诉家小一声,满怀着无奈进宫了。
来请自己的不是高淮,陈矩,张鲸等相熟的太监,而是张诚。
能请动张诚看来自己面子也不小。
一路上林延潮有意无意与张诚搭话,想探听点风声,但人家问三句答一句。
林延潮也知道宫里几位贵珰里,张诚是从不与外臣结交的,这样的太监就属于皇帝的忠犬。
天子在乾清宫暖阁召见,这条路林延潮算是轻车熟路。
暖阁天子手抚着有他人高的青瓷瓶,正在沉思,连林延潮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待内监提醒后方才发觉。
天子看见林延潮露出喜色,温言道:“卿家用过膳了吗?”
林延潮正要‘欺君’答道,我吃过了。
那见天子不容拒绝地道:“林卿陪朕用膳!”
不久内监将饭菜端入,摆满了膳桌。
天子坐在金圈交背椅上,然后一指:“赐坐!”
林延潮还能说什么,太监给林延潮搬来一张紫檀鼓腿小杌子摆在天子下首。
这宫里赐坐是有档次的,内阁大学士以前在天子面前也是坐小杌子,后来改为连椅(有个小靠背)。
至于其他大臣,都只有小杌子的待遇。
林延潮称谢了一声后入座,然后太监又给林延潮搬来一张数尺方寸的小案。
然后天子吃了道菜,然后道:“甚好,赐林卿。”
当下太监一碗端过。
过不久又道,“甚好,赐林卿。”
不久林延潮面前的小案上就摆了五六道菜。
这就是天子赐宴,换了别人而言,这实在是梦寐以求的恩遇。
但是林延潮此刻心想,这叫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下面还有一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
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林延潮当然是表面‘诚惶诚恐’,然后吃菜。
天子道:“上一次皇元子的事,卿家为朕所谋,十分妥当。朕心底很是受用,今日赐宴,也算是一酬卿家了。”
切!
林延潮腹诽,这猴年马月的事,又拿出来说。
林延潮放下筷子,然后道:“此臣份内之事,愧不敢当。”
天子点点头然后对服侍的内监道:“你们退下,朕要单独与林卿家说话。”
几位内监闻言退下。
暖阁里只有天子与林延潮二人,林延潮心想完蛋了,私下召对,看来今天自己不拿出点干货是不能蒙混过关了。
可是他本意是不愿意介入这‘争国本’的。
但见天子已是开口道:“众臣工中数卿最有见识,为朕所谋向来得力,郑妃封皇贵妃的事,朕想听爱卿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