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栋的身体虚弱之极,每说一句话,就要微微一顿,说道:“人之将死,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殿下说。”
“许二哥你说吧。孤听着。”朱厚煌声音也有几分哽咽了。
“殿下,天纵英明,能文能武,跟谁圣上大破蒙古,又平定宁王之乱,大破安南之军,武功之盛,乃宗室之中第一也,宣宗之后,无人能比。但是殿下毕竟不是将军,殿下身负东雍之重百万之重,却想争战阵一时之短长,实在是本末倒置。”许栋说道这里,一时间喘不过来气。
朱厚煌连忙起身为许栋顺气。
许栋好一阵子才顺过来气,接着说道:“臣跟随殿下日久,却感到殿下在害怕,臣不知道殿下在害怕什么,但是臣敢肯定,东雍之众,纵然殿下起兵靖难,也愿意跟随殿下,殿下不可妄自菲薄。自轻自贱。还使得上下离心。望殿下三思?”
许栋说完这一句话,猛地一个大喘气,好像差点喘不过气一样。不仅仅朱厚煌忙得一踏糊涂,连几个郎中也立即上前,用针的用针,按摩的按摩,才算是将许栋再次救了过来。
朱厚煌含泪对问许栋道:“许二哥,还有什么对孩子们说吗?”
许栋结婚很早,女方也是一个江南海商之中,有一子两女。
许栋听了朱厚煌此言,没有说话,只是遥遥头,嘴唇上下动动,朱厚煌连忙伏下身子,听许栋所说的话,只听许栋气若游丝,说道:“臣信得过殿下。”
朱厚煌一听这六个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他想起当初在杭州城之中双方初见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不过是身上只有二十万两被发配就蕃的藩王,而许栋却是一个小有身家的海商。
虽然是三年之前的事情,却好像十几年前一样。
在朱厚煌在东雍初期,谁给他最大的帮助,不是别人就是许栋。许栋用他的人脉,为朱厚煌组建第一支水师,就是琉球舰队的前身,有琉球舰队。有许栋的引导,朱厚煌才能迅速的插入海商圈子里面。才有朱厚煌的现在。
可以说没有许栋,朱厚煌根本不可能有限制的高速发展。
但是从私人方面来说,朱厚煌却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刚刚开始琉球水面上的船只都是许栋掌管,到现在连许栋手下东雍舰队本队之中,也有很多效忠于朱厚煌的人。但是许栋没有一句怨言。即便是临死之际,所思所想的还都是东雍大业。让朱厚煌怎么能不感动啊?
此刻朱厚煌才深刻体会到了,折我手足之感。
不过一会儿,许栋忽然安静下来了。
“殿下。许大人去了。”
朱厚煌仰天而立,眼泪从眼角流下来,不再这里听留,推门而出,站在海边一块大石头边上,再也止不住眼泪,失声痛苦。拔出长剑重重的斩在礁石之上,只听一声清楚的金铁交鸣之声,手中的长剑硬生生的折断了。
朱厚煌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恨谁。
他再次反思许栋遗言,他知道,这一次许栋之死,有一个人比佛郎机人的贡献更大,就是他自己。
他对海战虽然不算熟悉,但是也不陌生,前日与佛郎机人交战的时候,许栋一直是缩手缩脚的,从一开始他就确定一个目标,就是他朱厚煌雍王殿下的安庆是第一位的,胜利是第二位的,虽然最后也兵行险招,也因为如此弄得不伦不类。
如果自己没有在许栋船上,还是怎么样的?
朱厚煌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但是却也知道许栋打的更比前日要好。
朱厚煌为什么喜欢打仗,其实并不是朱厚煌多喜欢打仗,而是他要掌控兵权。不掌控兵权,朱厚煌始终有一种危机感环绕着。
朱厚煌承认他在陆上打仗,还是有一点天分的,但是海战之中却完全没有天赋。他想多参与进去海战之中,那么不是自己的指挥的也要多参与在海军之中,让海军将领不至于脱离于自己的控制。
但是这样的想法错了吗?
朱厚煌在心中反复思量,他可以说亲手打下现在的东雍,东雍大小战事,无事不与。但是现在在许栋的口中,自己已经成为将军们的负担了。
到底对还是不对。
朱厚煌一时间也弄不明白了。
还有许栋所朱厚煌妄自菲薄,朱厚煌一时间也弄不明许栋说的是什么?朱厚煌想了很久,慢慢的才回过神来。
朱厚煌内心之中从来没有当一个王爷,朱厚煌自己的精神内核,从来都是一个现代人,而不是一个大明的王爷。他不明白一个王爷的身份给了他多大的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