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以把皇家名下的田地、庄园、府邸赐给臣下,但他却不能把随意把百姓的土地收归自用——当年太宗皇帝要扩建宫室。便是因为宫城边的百姓不愿动迁,而最终放弃。
官产,包括田地、屋舍——一般都是没有了继承人的绝户或是犯罪被罚没地产业——不论是发卖、还是租给他人。所得的收入,都归入官库。天子要动用,除非政事堂同意,但一般来说,却都被宰辅们喷上一脸唾沫星子。
而在东海国,也并无例外。赵瑜一家的开销皆是出自于内库,至于官库,则是用来支付军费。官吏地俸禄以及各色行政开支。以天下财税济一人之用,乃是昏君所为。或者说这么做的必然是昏君——北面的那位正是如此。虽然陈正汇相信这个道赵瑜应该是一清二楚,但毕竟早前未立国时,东海的一切都是赵瑜私产,保不准他还留有什么误。
“大王!钱庄的利润和这些工坊的产出都是内库收入的主要来源,少了这些收入,只靠每年几十万贯的钱息,支撑义地开支都有些勉强,官中、军中的年节赉赏怎么办?战后地封赏又该如何处置?”陈正汇神色严肃,醒着赵瑜,一旦这些工坊都卖出去。最大的问题便是财政收入锐减。虽然这些产业每年的产出都是归入赵瑜的私库。但毕竟赵瑜是极大方的君主。国中的教育、年节时的赏赐、战后的封赏,皆出自于内库。若是少了这些财源,赵瑜拿什么收买人心。
赵瑜摇头:“先生只记得少了钱庄和作坊。内库收入减少。却不开办新的钱庄给我带来多少收入。有了深入对岸的窗口,有了大宋地亿万百姓,每年铸币地钱息可就不只是三四十万贯了,而是两三百万贯!”他笑着,“这还要多谢蔡太师。若非有他相助,我东海国的钱币也不至于那么受欢迎。”
陈正汇默认了赵瑜地说法,现在的大宋,由于蔡京滥改币制,大宋新造钱币地信用一贬千丈,趁此良机,制作精美、看上去价值甚高的东海钱便趁虚而入,成为沿海百姓最受欢迎的币种,就连倭国和高丽,现在也开始流通东海的钱币。
尤其是用黄铜锻造的金花钱,虽然面值是二十,但在福建和两浙,通常能抵上二十三四的小平钱注,如果是夹锡铁钱,那就要上百枚才能抵一个。而金花钱的成本却只有三,对于铸造这种钱币的东海钱庄,就是有着五六倍的钱息。
大宋铜贵钱贱,发行铜钱,造得越多,是亏得越多,而东海,每发行一百万贯的金花钱,却能赚取至少八十万贯的利润,工艺制造的进步所带来的暴利,在这枚小小铜币中,展露无遗。
而且东海钱在大宋流通得越多,东海国的名声也就越大——现在的东海钱早已不是刚开始刻着宋元通宝的钱币,而是有着东海货泉的字样——而国家信用,也因跟宋钱做对比,而越来越高。
沉默片刻,陈正汇才再次找到话头:“大王的用心,臣能体,但船坊、车坊生产的都是东海军国利器,其重要性比之火器局亦不遑多让!车船工坊能卖,火炮、火枪工坊是不是也能卖?而且一旦成了股东,便有查账的资格,那些外人可就因此知道东海军的底细!”
赵瑜摇摇头,陈正汇的问题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便解释道:“我卖得只是股份,控制权还留在手上。车坊、船坊的股份,本来就已经分给了管事们一部分,再卖出去一部分,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些产业还在我东海国中,还怕那些外人能翻天,至于查账,只要定下一部军工机密法,让各作坊的把与军中官中的帐目另立别册就行了。只要大股东们同意,那些小股东搓扁捏圆还不是随我之意?”
“大王,香精、玻璃乃是我东海独有,万一被外人乘机了去该如何是好?”陈正汇再问道。
“无妨!传播出去反而是好事!若是我是一富家翁,必然把香精、玻璃的制造工艺敝帚自珍,但我的目标是天下,生产香精、玻璃的工坊越多,国家从中抽取的税入也就越多。盐、再铁,香精和玻璃的价格若是降到让所有百姓都能使用,那国家从中得到的工商税,区区一两家工坊能比得上吗?!”
陈正汇听得有些激动,拥有这等放眼天下的眼光,才不愧是他侍奉的主君。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现在的赵瑜还没有得到天下。“大王!”他加重了声音。
“当然!”赵瑜哈哈一笑,听出了陈正汇的意思,“我现在只是东海王,考虑那么多,是有些远。不过先生可以放心,占我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注:即一小钱,为铜钱最普通的形制,又称平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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