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煦阳。今天第一次，马千祖方察觉这天气是如此的惹人爱。

观音山主寨。

拐杖夺夺的点着地面，赵紧紧跟在赵瑜身后。赵瑜突然而来的决定让他疑惑，他不得不再次确认，“二郎，真的不走了吗？”他问道。

赵瑜回首而笑：“难道你喜欢短腿、大脸的婆娘？”

赵抿抿嘴，他不喜欢赵瑜的笑话，“朝令夕改，日来做的准备又为得什么？”船只、人、物资好不容易方准备妥当，但赵瑜的命令一下，这些日子的辛苦却要白费。

“当时可没到章相公还能再落到我手上。”赵瑜冷笑，却是对着不在场的某人，“爹爹是反王，大哥是世子，而章渝是大宋进士兼反贼国相。剿灭浪港，官军的目标就是他们三人。其余的，如你我、如三叔，都是添头。现在爹爹和大哥的尸首都在官军手上，只要我再献上章渝的首级，凭这三枚首级，童招讨便可大摇大摆的回京复命。没有了朝廷大军，我还怕两浙路的杂兵吗？”

赵摇头不信，“不斩草除根，他如何能交差？”

“朝廷的檄你也看过，上面就只注了爹爹三人的名号，其他人都被‘等’掉了。首恶既除，童大珰已可向官家交代。剩下的余孽，留给明州知州即可，就算日后有事，也是明州的疏失，须怪不到他头上。难道你以为他为了我等，留在这里再住上一年半载吗？他是中官，离开东京太久，他就不怕被官家疏远！？《战国策》三人成虎那段，难道你忘了？”

若是果真如此，却是再好不过。但赵仍然认为这是赵瑜的一厢情愿，而且他的推断，不是没有破绽：“既然如此，章渝就算没有落到二郎你手中，又有何干？他不是留了替身吗？”

“我审章相公时你也在场，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料那替身的？”

赵皱眉回，“杀了替身，交换衣物，然后放把火，趁乱逃走……最后在城外被三叔的亲卫捉到！……没有什么罢？”

“你忘了一样，他毁了替身的容。他放那把火便是为了此事。那替身体形与他相似，但毕竟相貌不同。不毁了他的面目，如何瞒得了人。然此具被毁坏的尸首，纵然有饰物、体形为证，终归有人怀疑。就是这点怀疑，童贯就不得不留下来犁庭扫穴，以确认章渝的死讯。”

好像是有点道。“所以只要把章渝献出去，童贯就回京了？”

“当然不！”

赵一呆，‘听错了吗？’他疑惑地望向赵瑜。

赵瑜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必须要先打上一仗，得让童招讨明白，要把我等剿灭，至少还要费上半年！须得如此，他才安坐下来，接受我的赠礼。到时，如果他心情好的话，招安也不是不可能！”

“招安？”赵并不喜欢这个词，这意味着要把性命交到官府的手上。

“我以三叔的名义去谈的！”赵瑜一笑，脸上尽是奸狡。

观音山主寨后宅。

手持麂皮，在爱剑上轻轻拂拭。一遍，再一遍，就算剑身已晶亮如镜，陈绣娘仍没有停手的意思。每当心情烦躁时，她都把这对子午剑拔出了，擦拭一遍，她的心情也因此而平静下来。

但今天……不，自从她丢了从父亲手中接过的老寨，她的心中就一直没有安定过片刻。为了把父亲传下的基业延续下去，她逼着自己去努力，去拼命，而这四年来，她的心血也没白费，寨里的生活也蒸蒸日上，没有人再因为她的性别而怀疑她的能力。

但这一切，却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在官军面前，在这些被浪港寨杀得丢盔弃甲的废物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仓皇而逃。所以她投了浪港，希望能借助赵家的力量来光复她的象山寨。

但是她又失败了。浪港寨看似不可一世的强大，却是建筑在沙滩上的。郑家区区百人的作乱，就轻而易举地斩下了赵橹、赵瑾的头颅，而官军突然登岛，更让一切陷入不可收拾的境地。

虽然她又逃了出来，还带着章相公和至善国师，但衢山岛也不是安全的地方。很快，官军就追踪而至，到那时，她又该如何是好？

叹了一口气，她把长剑在眼前竖起，犀利的锋刃所透出的寒气，在肌肤上激起一颗颗战栗。可是，再锋利的长剑又怎能比得上千军万马的威严？在潮水般的敌军面前，她又能斩杀几人？

长剑侧过，一个素衣飘逸的身影在剑身上映出。陈绣娘偏头看过去，那个还在热孝中的少女，端坐在桌案前，低头抄写着什么。

金刚经。

陈绣娘识字不多，但这几个字还是认得。只是她不通，抄写这些经又有何用，指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吗？

她嫉妒着蔡婧。同是丧父，她为保住家中的基业夜不能寐，而那女孩却只需烧纸念经。她执掌寨中，有人诋毁她、有人畏惧她，却没有人关心她，而那女孩却能独享呵护，虽然赵家二郎每日只过来聊上几句，但他对聘妻的怜爱，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就连给她的命令，也是保护蔡婧。

保护吗？爹爹啊，你可知道，你女儿已经沦落到要给人看家护院了！

这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门外传来。

陈绣娘霍地站起，拔出长剑，“是谁？”虽然憎恨自己现在的任务，但既然答应下来，她就坚持做到。陈家大娘，从不食言。

“是小的！”声音很熟悉，是赵瑜的亲兵，隔着门，他喊道：“蔡小娘子！陈小娘子！二郎请你们速至聚义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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