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中年汉子说得简短。
蔡!又是福建口音!李掌柜心中一惊,愈发的恭敬起来。见三人不欲多话,知他们旅途劳顿,李二顺便了领着他们走进后院,安排了一间清净的独门小院,请三人沐浴洗尘。
晚间,三人休沐之后,换了衣裳从后院行了出来。在三楼雅座分两桌坐定,点了几道丰邑楼的招牌菜,又要了两壶酒,就各自狼吞虎咽起来。填饱了肚子,
蔡姓官人唤人送上茶汤,细细品着,看起了城中的夜景来。
只是越看他眉头皱得越深,他叫来李二顺,问道:“往年吾也曾来往明州,只道虽不比东京,却也算是繁华之地,怎得今日一看,却寥落至此?”
李二顺先一愣,继而叹道:“还不是那些浪港贼寇害的!”
“浪港?”蔡官人闻言奇道:“三年前,这浪港贼不是已经被童……枢相剿平了吗?”
李二顺看看蔡姓官人,犹豫了一下,道:“剿是剿了,但没剿清啊!”
“怎么?”一旁的小伴当插嘴道:“称王的匪首首级都送进京了,怎么还叫没剿清?当年剐那贼相章渝的时候,俺还去看了。听说浪港贼的贼酋是被他撺掇着称王的,童太尉使人捉到他的时候,已经被醒悟过来的浪港贼砍去了四肢,装到了坛子里。据说就因为少了手脚,少剐了一千刀。”他说着,神情间便有些悻悻然,显是因看戏没看到全套,深以为恨。
李二顺陪笑道:“小客官有所不知。匪首赵橹、赵瑾还有章渝的确已被明正刑典,连赵橹结义的二弟蔡禾,三弟至善和尚,也都死了个干净。但是……”他压低声音,“那反王还留了后哇!”
“留后?”小伴当来了兴趣,“那赵橹还有个儿子?”
“不是一个!”李二顺摇头,伸手比划,“而是两个!次子赵瑜,三子赵琦。那赵琦倒罢了,当年好像只有十岁出头。不过那次子赵瑜,可是个厉害人物!”
蔡官人笑道:“瑾、瑜、琦?这名字起的倒气得紧!”
“是啊!听说是赵贼义弟蔡禾给起的。那蔡禾当初还是秀才,好像犯了事,便落了草。”
蔡官人脸色一冷,“无父无母,白读了圣贤书!”
“谁说不是呢……”李掌柜陪着骂了两句,接着道:“不过那赵瑜赵二郎,倒当得起名字中的那个‘瑜’字!”
小伴当听得兴味十足,抢着问道:“掌柜的你是说美周郎罢?”
“小客官猜得正是!”
蔡官人摇头不信:“跟周郎比,他这个贼寇之子也配得上?”
李二顺道:“当然不能跟周郎比,不过,也算是有一手了。当年浪港起事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四五岁,但除夕夜以百人偷袭昌国城,便是他做的。”
“啊!这么厉害!”李掌柜口才甚好,倒把小伴当听得一惊一乍。
“冲锋陷阵算不得什么!”蔡官人不屑一顾,“那赵二能以百人夺城,看起来确是个人才,不过也仅是匹夫之勇。运筹帷幄才是本事!来除夕袭城的计划不可能出自于他这黄口孺子,定是那蔡禾所为!”他一叹:“可惜了……”
李二顺连连点头,附和道:“定是如此。还是官人看得清楚!得明白!那小子,不过十四五岁,的确不可能出什么计策的!”
蔡官人听得一哂,知其不过是江湖顺口的捧拍之术罢了。便问道:“依掌柜你的说法,现下明州城中荒落如此,就是那赵瑜所为?”
李二顺恨恨点头,“没错!”
蔡官人轻轻敲着桌子,犹疑道:“当年三名首恶或擒或斩,所余残部的确是被招抚了。但再怎么说,赵瑜、赵琦也是赵贼之子,招安也好,赦免也好,都落不到他们头上。就算他们未成丁,也该流放远恶军州!他们究竟是怎么逃过去的?”
“听说招安时,他们两人就已远逃海外,去了日本、高丽。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李二顺凑前,神神秘秘地说道:“那赵瑜和赵琦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昌国一步,一直暗中留在衢山岛。”
“原来如此。”蔡官人点头,“所以最近他们静极思动,忍不住了,便出来子承父业骚扰海疆?”
李二顺一笑,就知道他的话被岔掉。他解释道:“官人却误了。现在东海上太平无事,已经好几年没听说有商船被劫了。”
“那怎生……”
李二顺叹了口气:“这两年,衢山岛上被治的井井有条,极是繁华,过往商船都不再在明州停留,直接在衢山岛上停靠。现在的衢山港,比起杭州也差不离。”
“是回易私港吗?”蔡官人问道。他对这里的门道倒也清楚,泉州附近,几个走私用的黑港其繁华程度的确不比正港稍差。
李二顺再叹:“若是回易之地,早就被剿了!现在市舶司的衙门都搬了一半到岛上。这两年明州的商税一点没少,只不过转到衢山岛上收了……”
几人又聊了些闲话,李掌柜便告辞下去了。远望着空空落落的大浃江,蔡官人心中忍不住的好奇,他对两个伴当道:“既然如此,明日便去衢山岛看看。我倒要见识一下,一个海寇之子,究竟有怎样的经济之才!”
注1:徽宗时,蔡京主政,于各路铸夹锡铁钱,当十大钱,发行全国,民间因此通货膨胀,百姓怨声载道。后虽停铸,但铁钱依然流通,当十大钱折三后,也继续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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