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道:“早跟你们说过了,我不是官差,只是个来定做漆盒的客人。不过我身上没钱,所以等会儿拿一样东西来跟你们以物易物。”
工匠们听了这话,你看我我看你,都摸不着头脑。
韦训看向宝珠,缓缓地道:“我办点事,去去就来,你跟老杨在这里等会儿。”
宝珠早对他这句“去去就来”洞悉于心,说:“就算我不许,你也非得去干是吧。”
韦训昂着脖颈,桀骜不驯地点了点头。
宝珠心想小事上他随意率性,愿意听令,但牵扯底线的生死大事,这人向来是独行其道,任所欲为,此时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寒气,已经不再隐藏杀意了。
保朗暴戾残忍,丧心病狂,不仅授意吴致远囚禁她和杨行简,还刑讯逼供十三郎,杀死荧娘夺人传家之宝,光下圭县就有至少十多个无辜之人被捕受刑而死。这样的恶人能继续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律令无法制裁的恶人,自应由律令无法约束的侠客除掉。
想到这里,宝珠说:“你去吧,只是千万小心。”
霍七郎插嘴道:“既然小娘子担心,我可以去帮衬师兄一把,顺便看个热闹。”
韦训冷笑一声:“你想得倒美,报酬可不是白拿的,你待在这里护着她,一根头发也不能少。”
杨行简的酒意渐渐消退,茫然不解,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连声询问:“这是怎么了?他要去干什么?你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韦训转身离去,没人为杨行简解答疑惑。
县衙大堂门前的院落中四处血迹斑斑,周围寂静无声,只留着一些被砍死的蛇尸和被横刀斩断的人类肢体。
保朗从癫狂产生的眩晕中逐渐苏醒,睁开眼睛,感到自己趴在一片冰冷黏稠的血泊中,手里还握着刀。之前见到院子里那些白蛇蠕蠕而行的时候,他惊惧已极,突然失去理智,不分青红皂白拔刀疯砍眼前一切,狂躁许久后突然断片晕了过去。
他撑着刀身慢慢爬了起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依然身在县衙。
保朗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幻觉:韦陀佛像怒目而视,金刚杵上缠绕的小白蛇用那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鲜红眼瞳盯着他,夜以继日,哪怕梦中也纠缠不休,正如那个倒在鲜红血泊中的雪白女子,茫然地睁着红眼睛看向他。
她究竟是人还是蛇?如今他已经无法分辨,白色与血色交织缠绕,铺天盖地的笼罩在他身上,再也无法抹去。或许她真的是妖,死去蛇妖的报复,正在以某种不可阻拦的势态铺天盖地碾压而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感觉一生所求的锦绣前程、荣华富贵正从指缝里缓缓溜走,无论抓得多紧,砍得多狠,都无法阻挡。
“终于醒了,让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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