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脸色变得肃然,他斩钉截铁道:“臣尚未向岐王殿下正式提出此事,臣以为,若不先得到皇上的恩准,此事绝不能提!”
安禄山又‘砰!砰!’磕了两个头,臣今天求见陛下其实是有私心,臣不敢有半点隐瞒。
李隆基盯着安禄山肥胖的脸,不露声色问道:“什么私心?你说说看!”
“幽州乃贫瘠苦寒之地,又要防御奚及契丹,臣便采取修建土寨的方式,以数百军户为一寨,将他们的家人老小都迁到一处,为护家人安全,士兵们只能加倍提防、遇袭拼死抵抗,但这样也使军户家人的生活更加困苦,尤其是冬季,更有断粮的危险,所以臣每年都要从地方收入拨出很大一部份接济他们,而地方收入便以售官盐和盐税为主,这次新盐法实施后,地方收入锐减,臣再无力接济这些可怜的军户,臣的私心便是提请陛下暂缓在幽州实行新盐法。”
安禄山的直言却博得了李隆基的暗暗赞许,胡人不比汉人善于作伪,他们没有多少心机,皆是耿直坦率之人,只看那王忠嗣口口声声说废太要动摇国体,一副为国为民、慷慨激昂的样,但实际上呢?难道他没有私心吗?他从小与太一起长大,说他心里只装着国家和社稷,这怎么可能!
虽然赞许安禄山,但李
不想就此答应安禄山,毕竟他也知道新盐法推行不易入正轨,远没有稳定,一旦在某处开了口,极可能会因此全面崩溃。
他沉吟片刻,对安禄山道:“爱卿为朕戍边不辞辛劳,有功不言,这结寨防御法朕也是初次听闻,既然有必要的支出,为何不向朝廷开口?朝廷再没钱,这些钱还是要花的,回头爱卿写一份折,将每年的开支所需都列明了,朕会责成兵部和户部会商此事,总之,不会让爱卿为难。”
安禄山呆了半晌,才暗暗叹一口气,李隆基果然是老奸巨猾、滴水不漏,不给自己半点可趁之机,既然试探出李隆基的态度,这河东节度使一事便不能主动提了,免得反被他生疑。
“陛下能忧心那些可怜的军户,臣替他们多谢陛下的恩德了。”
说完,安禄山一脸郑重地向李隆基叩了两个头,又道:“臣不敢打扰陛下休息,就此告退!”
李隆基见他脸色有些沮丧,心也不忍让他太过失望,便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长安,就好好为儿操办婚事吧!求娶荣义郡主一事,朕准了,以后爱卿之可留长安为官,朕会好好用他。”
安禄山一脸欣喜若狂之态,他禁不住垂泪道:“臣深感圣恩、无以为报,将拼死为陛下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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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慢慢退出勤政殿,长长地吐了口气,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阳光、布满了阴云,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两个目的一个都没有达到,这让他无比沮丧。
“这兴庆宫迂回复杂,就让杂家带安大帅出去吧!”安禄山一回头,见是李隆基身边的大太监鱼朝恩,便拱手谢道:“多谢鱼公公了!”
“安大帅不必客气,我常听刘骆谷说大帅手下十几万儿郎个个对大帅心服口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刘骆谷便是安禄山安插在长安的眼线,替他打点权贵、通报朝信息,鱼朝恩言外之意便是向安禄山透露他受了刘骆谷的好处,这,安禄山怎么能不明白。
他刚要客气几句,忽然觉得手塞进一纸条,再看鱼朝恩,他态度卑恭,眼却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安禄山顿时明白过来,急向前走了两步,回首点头笑道:“到这里我便知道路了,多谢鱼公公指点!”
待出了兴庆宫,安禄山登上马车便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纸条,上面只有两个潦草的字迹:‘贵妃!’
他恍然大悟,这是鱼朝恩在暗示自己走杨贵妃的路线,他闭上了眼睛,暗暗思忖此事,他自然见不到杨贵妃,但可通过她的家人达到目的,据说她的几个姐姐已经进京了,这是一条路;还有就是因贵妃得宠的京兆尹杨国忠,想到杨国忠,安禄山不由想到庆王李琮,他曾在给自己的信暗示杨国忠是他的人。
安禄山不由得意一笑,‘倒可以通过庆王好好结识这个杨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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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走后,李隆基又打瓷瓶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药丸,对高力士笑道:“这安胡儿倒也有趣,竟然给朕进献**,虽不大得体,倒也是一片热心肠。”
高力士却向他深施一礼,进劝道:“陛下,这番国野药最是要当心,一定要让御医验明了对身体有益无害方可服用。”
“朕只是说着玩,你何必要劝朕,难道朕活了十岁,还不懂这一点吗?”他嘴上虽这样说,可眼睛依然恋恋不舍地望着那瓷瓶,一狠心,将它递给高力士,再三嘱咐道:“让他们好好验,最迟明天要有结果,若有半点差池,朕要他们的脑袋!”
李隆基心情开始恶劣起来,他随手抽出一份奏折,正是李清弹劾扬州刺史李成式盗窃官盐的那份折,李隆基忽然想起庆王尚没有音讯,也不来向自己认罪,还派人刺杀李清,枉别人还替他掩护,这等愚蠢、自负、无情无义之人还想做梦当太吗?
李隆基脸色变得异常铁青,他提笔在奏折首页上狠狠地批了一个‘斩’字,将奏折扔给高力士,语气严厉道:“免去李成式扬州刺史一职,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大三司会审此案,凡坐赃百贯以上者,一概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