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惯例,是祖制,所以礼部官员们也没多想,张怀仁一生功绩,怎么也能配得上文臣的最高谥号“文正”,毕竟按谥号表,清白守洁曰正,图国忘死曰正,内外无怀曰正,直道不挠曰正,张怀仁都能对得上。
但折子送上去,宫里出来的答复是:不必国葬,三公衔也免谈,葬礼以臣礼正常操办,同时谥号重议。
礼部官员们不如杨溥了解那位皇帝,他们不清楚张怀仁仅仅死去了两天,那位就已经开始想起张怀仁之前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想修问仙台张怀仁说没钱,现在张怀仁死了就有钱国葬?这帮官员真是好胆!
于是在朝中百官都去张府吊唁时,礼部官员们加班加点,议出来了第二个谥号:文忠。
这也是个美谥,虽然不如文正,但虑国忘家曰忠,让贤尽诚曰忠,怎么也能配得上张怀仁一生的所作所为。
然而回复依旧只有两个字:重议。
做臣子,最忌讳的便是猜不准皇帝陛下的心思,偏偏以往张怀仁还活着的时候,皇帝的心思也用不着他们猜,如今张怀仁一死,皇帝陛下当初那任性妄为的性格再一次展现出来,让礼部尚书抓掉了一把头发,最后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侍郎摸了摸胡子,力排众议选了个一般的谥号。
文毅--温仁忠厚曰毅,能纪国善曰毅。
谥号送上去,三公衔未曾提及,葬礼的仪制从简,宫内回复:准奏。
这下子礼部官员们纷纷松了一大口气,然而旨意才过司礼监,到了内阁又被人拦了下来,以次辅之位掌朝政的杨溥拿着旨意走进了礼部的大门,据说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还找上了刚刚开始监国的太子,但听到旨意出自陛下的意思后,才脸色铁青地回了内阁。
事还没完,如此谥号,如此葬礼,本就让许多官员为张怀仁鸣不平,然而葬礼还没过三天,又一封奏折的出现,让整个朝野一片哗然。
元熙八年八月十九,都察院御史杨知突然发难,上书弹劾张怀仁十大罪,就如同预先彩排过一样,那些去参加过葬礼身上香烛纸钱气息都还没散尽的几位官员一拥而上,把张怀仁从十多岁到六七十岁的事情都翻了出来,天天骂日日吵,他们以杨知那封奏折为基础,直把张怀仁贬成把持朝政祸国殃民的第一罪人,唯恐落后于人。
当然,死去的首辅他们敢骂,活着的次辅当然还是要忌惮一些的,所以这几日上朝百官们都在看着那几个人表演,然后再看一眼面无表情主持议事的杨溥,最后再看一眼上头空空荡荡的龙椅--然后就明白了一切。
对于这一切宫里并没有什么赞同的声音,甚至还下了一封旨意训斥人死事消,勿要再论,然而一些官员回过了味儿,张怀仁尸骨未寒,如果陛下真的不想让百官议论,大可以惩治那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御史杨知--但陛下并没有。
渐渐的声讨张怀仁的官员慢慢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深宫里那位是不是想到了张怀仁阻拦他寻仙问道的一系列举动,在又吵了几天后,新的一道旨意出来了。
撤销谥号,追回扶灵返乡的张怀仁家眷,百官议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