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则是定下了以后的施政方针,任吏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杨溥为首辅,谨身殿大学士李仁为次辅,今后一切国政皆以辽魏之战为主,死守京城,寻机决战,收复失地。
写到这里,遗诏就差不多进入了尾声,至于新帝登基后的一系列人事任免,还有张怀仁的清名,那便是赵轩的事了,看到李仁停笔,杨溥拿起墨迹未干的遗诏仔细看了几遍,才点点头:
“就照这样公布出去,事不宜迟,即刻通知礼部准备登基大典。”
“现在?”李仁一惊,“是不是太急了点?”
“辽人南侵,京城不稳,一切从速从简,”杨溥斩钉截铁,“就照此公布,有问题的人,让他来找我!”
李仁只能应下,但接过遗诏的时候,也难免有些疑惑。
这样的大事...怎么一直不见太子出面?但凡太子如今在场,杨溥也不能如此为所欲为,甚至敢借遗诏行废立之事,这太子殿下,如今究竟在做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原本到手的皇位已经飞了么?
......
事实上在杨溥和李仁赶往寝宫的同时,顾怀也走到了东宫的门口。
这里毕竟是宫城内,所以顾怀既没带兵也没佩刀,甚至都没有着戎装,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儒衫,向着东宫门口的小宦官说道:
“太子殿下曾经邀我来东宫一叙...你就报说我的名字就行,顾怀。”
小宦官行了一礼便跑了进去,不多时被搀扶着的太子爽朗地笑着迎了出来,算是给足了顾怀面子:“之前你答应要来,孤还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今日终于在东宫见到你,孤倒是开心得紧。”
他的身子好像更胖了些,脸上的肥肉堆积起来,让那笑意多了几分自然,顾怀也笑起来,上前见礼之后,便和太子一起到了一处偏殿。
按道理来说,顾怀打着去内阁的名义进了宫城,却以武将身份跑来拜访太子,这种犯忌讳的事情,已经够御史参上几本了,但如今陛下不想管朝廷的破事,内阁又是顾怀的义父杨溥说了算,所以两人都显然不太在意这些。
但或许是心中都有芥蒂,寒暄几句之后,气氛便肉眼可见地冷了一些,太子端起茶杯,看了顾怀一眼,问道:
“看来孤那日的一番话,多少起了些作用?”
顾怀沉默片刻,笑道:“我如果说一点都没有想过,那当然是骗人的,中秋那天夜里,太子殿下的态度实在是很诚恳--起码是肉眼可见的诚恳,所以我回去想了一夜,是不是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去努力,换个买家,自己说不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结论呢?”
“结论是天刚亮赵轩就跑过来找我喝酒,喝多了就开始骂人,我让莫莫煮了两碗醒酒汤给他灌下去都止不住他的嘴,实在是烦人得很--但偏偏就是说不出来让他滚之类的话。”
太子顿了顿:“所以是拒绝?”
他有些费力地放下茶杯,刚刚伪装出来的笑意浅淡了许多:“方不方便孤问一些问题?”
“太子殿下请说。”
“你认识赵轩,跟认识我,哪个更早一些?”
顾怀想了想:“其实都差不多,在遇见太子殿下之前,其实我只和赵轩见过几面,但没说过话。”
“除了张承那件事之外,孤可曾得罪过你?”
“这个确实没有,或者说我也没有什么值得太子殿下得罪的地方。”
“那么,孤就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太子脸上露出疑惑,“到底是孤与你政见不合,还是与你有什么往日仇怨,甚至是杨溥对孤有什么成见,才导致你我始终走不到一条路上?”
顾怀沉默片刻,叹息道:“其实...说实话,无论是你和赵轩谁当皇帝,其实我都不在意;什么政见什么成见之类的,在我看来都不重要,因为我一开始的目标,真的仅仅只是当个有钱人--有钱是为了得闲,由此可见我实在是不喜欢掺和这些破事。”
“那么,为什么?”
顾怀想了许久,才开口道:“大概...是赵轩看起来比较顺眼一些?”
偏殿里一时陷入死寂,过了片刻,太子才摇了摇头:“顾怀,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为了奚落孤?你知不知道,说完这些话,你我之间就真的只剩不死不休了。”
顾怀没有回答,而急促的脚步声则是打断了太子接下来的狠话,一道身影火急火燎地冲入偏殿,不待太子询问,就慌张喊道:“殿下,不好了!后宫有人报信,陛下...驾崩了!”
太子一愣,随即没用人搀扶也站起身子,带动一旁的茶几猛地倒地,他正欲叫人,却见顾怀也站了起来,挡在了对面,轻声说道:
“现在,太子殿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一趟东宫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