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辽人根本就没打算在那一片死磕,”顾怀叹了口气,“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对于他们来说,防线被反推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继续留在这里和已经有成熟火枪阵列体系的步卒大军对峙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所以他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顾怀拿出军报:“一夜之间,三个军镇人去楼空,遂城被辽人废弃,连城墙都倒了--而辽人集结了所有兵力,沿容城、雄县、莫州南下,进驻河间,兵锋直指河东。”
“辽人放弃了继续打真定,他们打算直接把河东打穿。”他说。
......
登上飞狐县外的长城城墙,李易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疾风,沉默不语。
本以为终于对上了辽人的三个军镇,接下来便会是一场场惨烈的厮杀,然而这场仗却以他没有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辽人放弃了遂城,放弃了三个军镇,放弃了飞狐灵丘一带的长城,他们是那么的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魏人在这一带构筑起防线,因为他们把所有的赌注都堆到了天平的另一侧。
河间。
魏辽边境,两座最大的城池,真定确实已经收复了,但河间还在辽人的马蹄之下,经过一个冬天,河北河西虽然已经趋于稳定,但河东那边,依然是一片糜烂。
事实证明辽人的确做了一个最优的选择,这段时间他们在真定城外吃了太多的亏,或许能死守下三个军镇与遂城,但也会丧失主动进攻的先机。
要知道在国战的最初阶段,整个河北几乎是任由他们驰骋,边境防线已经被打烂,零散的城池只能一边死守一边瑟瑟发抖,他们甚至打到了魏人的京城,只要能攻破城门,整个北境彻底被辽人控制几乎就成了个时间问题。
但偏偏就是没打进去。
七万精锐骑兵死了一半,一路狼狈逃回来,再加上冬季来临,北方苦寒,辽人不得不主动收缩进攻态势,开始占据城池出兵袭扰,准备等到开春后再彻底南下。
然后某个人就进了河北,安稳地方主动出战,再加上有李易这么个步步为营绝不犯错的将领接过了指挥权,整个真定地界的辽人被打得痛不欲生,甚至连防线都被推到了遂城。
这下算是完了,真定地界对于他们再也不是之前那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留下来和四万步卒死磕也纯属浪费时间,因为现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魏辽在边境对峙的情况了,而是任何一方都想将对方彻底赶尽杀绝。
河北河西无法染指,那么摆在辽人面前的选择也就只剩一个,偏偏这个选择看起来是那么诱人,河间到了开春还在辽人的控制之下,以这座城池为据点辽人的触手几乎已经伸到了长芦(今沧州市),只要集结兵力将河东彻底踏平,那么魏人就算拿下了飞狐灵丘防线又如何?整个河北河西对于辽人来说依旧是毫不设防的。
这场战争没有人是蠢材,魏人靠着新式的武器和绝命一搏夺回了真定,习惯了游牧和狩猎的辽人就要将河间的伤口彻底撕裂,让魏国的血流干。
三万步卒,四万精骑,开春之后后勤再无忧虑,河间城外的沃野平原对于辽人来说是最好的跑马地,在真定无数流民归乡开始春耕,在河北河西逐渐稳定的阳春三月,辽人再一次掌握了主动权,将战争再一次拔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像是摆下了一封将国战这场大戏彻底拉到**的战书。
这和顾怀一开始的预想不谋而合,但辽人的动作太快,所以严格来说不是顾怀收复真定组建防线将辽人逼到只能在河间决战,而是辽人集结大量兵力主动做出踏平河东的姿态。
看起来是一样的结果,但主动权完全握在了辽人手里,对于现在的河东来说,怎么集结零散的兵力都是个严肃的问题。
轻轻拍了拍长城斑驳的青石,李易从怀里拿出军令,再次仔细看了一遍。
四万步卒,征调三万日夜兼程赶赴河间,留下一万依托长城防守飞狐灵丘一线;遂城既然已经被夷为平地,那么便彻底撤销此地的地方行政机构与区划,转而合并三个辽人留下的军镇,就地筑城。
军令的最后还有一段,是将这筑城的任务,以及一万步卒,全部交给李易,从今以后这道防线,便靠他来守了。
身前是辽国的国境,身后是大魏的国土,站在长城上的李易大概是这些年来距离打入辽国最近的一个将领,只要他能维持住这段防线,进可北伐,退可固守,辽人再也无法威胁真定,他将成为帝国北境的守门人。
但他却知道,这道军令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这一次河间之战,伯爷打算自己来么?”
感受着未经血战便夺下防线的空虚与欣喜,李易沉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