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末将才发现,原来陈将军,李将军,都早已有了这种共识,只不过是遣人来试探于末将,而那背后之人,就是...就是如今代行蜀王之权的陇西郡王,赵沐!”
如果顾怀真是个普通的钦差,在听到些流言后查证了一番,如今与王猛的话语对应上,肯定会有拨得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开朗感,可他这人向来不信自己的运气,怎么也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憨直的汉子,看着他那不似作伪确实透着股后怕和惶恐的眼神,凝视半晌,而王猛也毫无闪躲地迎上他的视线,许久之后,顾怀才突然问道:
“既然知道了这些,那你为何不答应?”
“因为末将是魏国的将领!”王猛凛然道,“虽然末将一向不会做人,不受同僚待见,也不会刻意逢迎升官发财,但末将仍有一颗报国之心...”
顾怀视线一转:“说实话。”
王猛顿了顿,才颓然道:“因为末将的老父妻儿都在京城...”
顾怀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顾虑自己的家人,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你手里有兵,就算不倒向他们,短时间内也无性命之虞,何必急匆匆来寻顾某?要知道他们若是真想起事,怕是早就将你盯得死死的,你这一来,不只自己要冒风险,还要将顾某也拖入这摊浑水,为何如此?”
这话一出,王猛的脊背都弯了下去,他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老实开口:“因为末将手下的偏将、校尉,有好些都成了他们的人...”
好嘛,原来是手底下的兵都跟别人跑了,不跟着他们造反就要挨当头一刀,跟着造反又怕京城的家人受到牵连,这才走投无路跑来寻自己了。
顾怀摇头起身,在院子里踱了数步,沉思许久后,才在王猛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来这里,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提点于你?”
王猛怔了怔,随即回忆片刻,才说道:“昨日酒宴散后,末将在住处喝闷酒,有个亲近的亲卫看出末将有心事,便问了两句,末将虽没有细说,但那亲卫却无意种提起侯爷如今就在成都,何不来寻侯爷做主...末将这才一早赶来拜见。”
他恍然大悟道:“那,那个亲卫是他们的人?可他是末将亲自收入军中...”
顾怀居高临下看着他,摇了摇头,心道难怪你能被排挤成这样,真是人如其名脑子里装的全是肌肉。
所以,这是一场试探?
看起来很蠢,但确实像是能出自那个趾高气扬的年轻人的手笔--还是说,这是一个警告?
难怪会同意自己去探望蜀王,他们的准备分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根本不怕自己这个手上无兵的钦差,整个成都已经不知道被他们掌控到了何种程度,那些官员,那些武将...
这事情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得多啊,自己现在在他们眼中,就是只秋后的蚂蚱么?蹦跶得越欢就死得越快,相反如果知道了些什么,却还老老实实地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活着离开蜀地。
该死,赵轩这王八蛋,这就是你说的替你来看看?割据就差临门一脚了,你就这么把只带了一千亲卫的老子坑来了这里?
顾怀站定身子,深深地看了王猛一眼,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啊,顾某虽是钦差,代天子巡狩蜀地,可也不能只凭只言片语就断定堂堂陇西郡王有谋反之心吧?”
王猛一怔,随即心中生起一股绝望:“侯爷,您不能...”
今天来了这里,就代表他已经和那些人站到了对立面,如果连顾怀也拒绝了他,那么接下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本侯的意思是,这种大事,总是要查清楚了,才好过问,”顾怀摇摇头,“如果事态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是很轻易就能查证么?到时候本侯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你也放宽心,既然是他们主动诱导你走进这里,那么短时间内,他们就必然不会动你。”
王猛心中又生起些希望来,他猛地站起,也顾不得擦拭膝上的尘土,抱拳道:“愿为侯爷鞍前马后!不过侯爷,在您查谋反大案的这段时间里,末将该做些什么?”
“什么都别做,”顾怀叮嘱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之前怎么过的,之后还怎么过--至于今天你来这里的理由,想个办法糊弄过去,虽然没有什么意义,但现在绝不能把事情闹大。”
王猛边听边点头,循循善诱的顾怀心中一叹,心想自己在蜀地总算是打开了局面,不过这么一个脑子不太好还被架空了的将领,怕是只能拖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