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章问:“你有别的诊治思路嘛?还是有别的方子要用?”
李可摇摇头:“你的方子是最对证的。”
“嗯?”赵焕章疑惑了。
李可看着他:“我想加剂量。”
赵焕章立刻皱眉:“你就想试这个?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慎重,要慎重,病人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用多少!”
李可呼吸渐粗重,想起了孔老治那几个重症病人的时候,亦是有立竿见影之效他道:“乱世当用重典,不让我试一试,我不会甘心。”
赵焕章眉头皱的更紧了,他问:“那你想用多少?加倍吗?石膏用到六钱吗?难不成你还想用到一两啊?乱世当用重典,你想逼别人造反吗?他的身体经得起石膏药力的摧残吗?”
一直在旁边急的团团转的杨德贵挤过来说:“我觉得李可说的有道理,小时候我奶烧饭,就什么都不舍得放。盐也不舍得,醋也不舍得,那烧出来的东西能好吃吗?不加足了,味道能够吗?”
赵焕章理都不想理他。
穿好了鞋袜的高丛云走了出来,问:“咋了?”
在得知这边的情况之后,高丛云忍不住说道:“李可啊,让你慎重,一个是要顾及病人的身体和病情,另外一个也是保护你自己。”
他把声音压下来:“用和平药,没治好,那可以说是这个病治不好,我们经得起任何人的审查。用峻猛药,没治好,你是说治不好,还是治死了?这就是古代那些御医为什么老开和平药的原因,人家是弄不好是要诛九族的。”
赵焕章也压低了声音:“你昨天不是在问中医废止案吗?那一次,我们赢下了医术,却赢不了人心的偏见。这么多年,中医早已苟延残喘。西医医死人事小,中医医死人事大,因为评判标准不是我们中医说了算的!”
高丛云也劝:“尤其是我们这样出身的人,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李可再度看向那已经崩溃的一家人,还有危险至极的孩子,他还是那句话:“我想试试,我不甘心。”
赵焕章抓住了李可的手臂,眼睛紧盯着他,问:“你忘记你启蒙老师怎么进去的吗?你还想再进去吗?”
李可缓缓抬头,与赵焕章对望,他说:“那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赵焕章一怔。
李可道:“在那一刻,他只想着用尽浑身办法去救人,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救不活,自己会如何,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只是一心赴救。”
最后四个字,让赵焕章和高丛云齐齐愣住了。
李可挣脱掉赵焕章的手,就要往病人那边走。
高丛云急忙问:“你不怕吗?”
李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画面,是那个贫穷的年轻车夫拉着他的画面:“我不敢害怕,因为我内心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说罢,李可迈步朝着那家人走去。
一步踏下,耳旁似乎又响起了那日在前门火车站旁的宣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再步踏下,耳旁声音更隆:“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再步踏下,是一众学子对着天下人大声承诺的画面:“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眼前画面散去,李可看见了病入膏肓的幼童,他嘴里轻生重复:“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需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李可缓缓蹲了下来,抓起了孩子的手,也抓起了这一家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