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寇到底有多少兵马?!”
如果不是显得不太成体统,佟国器已经要揪上了广信府总兵的领子。可是即便如此,那怒目相视,却仍旧让这个刚刚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武将好生吓了一跳。
一任总兵,被人这么揪着领子,尤其还是在福建绿营的军官、本地的知县,以及本府绿营的部下们面前,面子上是绝对过不去的。奈何佟国器是巡抚,是旗人,还是国舅爷,哪一重身份也不是他一个汉人武将能比得了的。更何况,明军乘胜追击,广信府的机动兵力已经被他丢了个精光,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福建的这些残兵败将,最起码也多个垫背的不是。
“不瞒佟抚军,先前的情报有误,贼寇不止一两百人,而是足足有五六百人,是一个满编的营头!”
一千人打五六百人,两倍的兵力还打了个大败而归,当然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所幸,他能做到总兵,见识还是比常人要强上很多:“此战确是末将大意了,中了贼寇的埋伏。但是,贼寇早前刻意隐藏将旗,这一次末将算是看清楚了。来人,可是贼寇名将林德忠的胞弟林德孝啊!”
林德孝,这个名字确实让此间众人为之一惊。说来,这个明军武将并没有在明军之前的几次大反攻中露过面儿,如今也只是个游击将军的差遣,用个无名之辈的词儿来形容可以说是极为贴切。但问题是,这个无名之辈有个很有名的兄长,那毕竟是硬撼过八旗军的明军大帅,兄长那么能战,当弟弟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
闻听到这个名字,佟国器的愤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揪着领子的右手轻轻松开,双眉紧锁,顿了片刻才重新开口:“林德孝是陈逆的亲信,既然陈逆让他来广信府督造营寨,显然是要将江浒山镇作为攻入广信府的突破口。而作为大军先锋,那房宿营的战力只怕也不会比那些贼寇精锐低到哪去。”
佟国器沉着冷静的分析了当下的局势,总兵听得这话,更是如蒙大赦,对佟国器的判断连声称是。于是乎,当佟国器表示需要将这些判断上报给郑亲王济度之时,感动得都快要流出眼泪的总兵连忙表示愿意在报告上副署。
很快,佟国器的急报便草草写就,总兵细细看过,确定了前者并没有暗下什么钉子,更是放下了心来。但是,探马侦知,明军已经杀出了南部山区,正在奔着贵溪县而来。比起可能会到来的惩罚,这才是真正迫在眉睫的。毕竟,兵败是已经兵败了,若是再弄丢了县城,罪上加罪,他一个汉人武将如何承受得了?
“林贼这么大胆,背后肯定还有贼寇。末将敢情佟抚军率福建袍泽入城,与本部兵马同守这贵溪县城。”
虽然不知道佟国器是看在谁的面儿上拉了他一把,但既然人家愿意帮忙,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是。当然,这更多的还是一种态度。毕竟这贵溪县城是坐落在信江北岸,明军想要进攻,先要渡过信江,他们有没有那么多船还是两说的事情。
然而,佟国器对于这个建议却并没有表示认同,只是摇了摇头便继续作思考状。眼见于此,总兵咬了咬牙:“贼寇势大,末将敢情佟抚军率福建袍泽入城,共守此城。守城期间,末将愿谨遵号令,绝无二话!”
从同守,到谨遵号令,总兵可以说是下了血本儿。这不仅仅是指挥权的变更,更涉及到了未来守住城池后的分功。此刻,总兵看在佟国器拉了他一把,捏着鼻子要拉上这层关系。奈何,佟国器的魄力,却远远非他所能够想象。
“本部堂并无与曾帅争这城守指挥权的打算。如今贼势汹汹,若我部死守城池,信江以南便不复为朝廷所有。陈逆诡计多端,唯恐其阴谋得逞,本部堂决定率领福建抚标南下迎战贼寇。”
这话落在耳中,总兵哪里还不明白,这佟国器分明就是独占击退明军的大功,一点儿也不分给他!
将心比心,佟国器先是丢了福建,而后又丢了新城县,罪责算下来上断头台都是够够的了。此间见得有机会立功,自然是会像那蛆虫见得了臭狗屎一样,亟不可待的扑上去。但是,他刚刚兵败,又何尝不需要戴罪立功?
心中激愤不已,奈何一旦想到佟国器的身份,与其相争的底气就好像是气球漏了气似的,顷刻间就蔫儿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安慰自己,最起码佟国器刚才还曾为其背书,大概那不知名的神秘力量的面子也就这么多了。
似是看出了总兵所想,佟国器随即便朗声言道:“曾帅率部死守城池之事,本部堂会上报郑亲王殿下,是本官安排的。若本部堂能够破敌,曾帅当有为本官看守后路之功;若本部堂未能如愿,也请曾帅守住城池,以免贼寇威胁到衢州大军侧翼。”
说罢,身为国舅爷的佟国器竟向总兵这个汉人武将拱手一礼,随即带着福建绿营的将校大步离开了此间。只是,那份义无反顾却着实让总兵愣了好久,甚至到了最后还是狠狠的掐了胳膊一把才确定了刚刚的一切并不是他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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