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侧殿
鲜血在青金石地砖上蜿蜒而过,染得曲裾长裙一片濡湿,宝锦费力的睁开眼,只觉得头顶的双龙莲‘花’藻井似在飞旋,几乎要塌压下来。
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扭曲,血的甜腥在鼻间轻散,身上由于过度疼痛,几乎已经麻木。
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她干涸的嘴‘唇’微张,皇后凑过去听,却居然是一句“无知蠢‘妇’……拈酸吃醋的模样可真难看。”。
皇后全然没有动怒,只是嫣然一笑,手中的紫晶石簪对着流血的伤处略点戳下,宝锦的身子一僵,痛得浑身都在‘抽’搐。
“你以为我就是嫉妒攻心,拿你在这里享受十大酷刑么?”
皇后长袖翩然,用白绸巾略一擦拭簪上的血迹,神态之间不见焦躁,却是恢复了那等清逸如仙的姿态----
“本宫并非你所说的无知蠢‘妇’……”
她目光流转之间,隐隐竟有自豪得意之态,“皇帝心疼你,决不会狠下心来让你受苦,就那么关着,你那些同党又怎么会出现?!”
宝锦头脑有些昏沉,却蓦然想起,皇后把自己从狱中提走时那大张旗鼓的做派,顿时心中雪亮,咬牙道:“你想用我做‘诱’饵,引他们过来……”
皇后款款而笑,.1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还不算太蠢。”
宝锦摇了摇头,竭力想让自己清醒些,此时,宫外却传来打斗呼喝声。
皇后大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地‘性’命还真值钱,这么快就有人为你来赴汤蹈火了。”
宝锦死死咬住下‘唇’,低头不语。她眼中几乎如火灼一般,两丸黑水银在眼眶中亮得惊人。
“看着别人为你流血死去,这滋味想必让你终生都难以忘怀吧……”
皇后曼声笑道,闭眼听着中庭的金戈相‘交’声,只觉得畅快非常,她乌黑云鬓在昏暗中闪烁生辉,星星点点的珠翠映入宝锦眼中,只刺得双目疼痛。
金戈声却没有歇止,反而越发喧哗。皇后霍然起身,临窗推开,正‘欲’一看,却惊得脚步虚浮----一枝袖箭劈面而来。//.险险正中她面‘门’,一旁的武监将她拉开,这才堪堪避过。
院中响起何远的斥声,随即,宫苑中依稀传来弩箭的呼啸声。劲风中传来金铁之音。宝锦心中一寒----这是‘精’铁箭的声响。
“你疯了。居然在宫中使用这等兵器……”
皇后满不在乎的微笑道:“若能将前朝孽党一举成擒,本宫并不吝惜这些宫室‘花’草。”
只听殿外有惨呼声响起,随即。有武者地暴喝声,兵器的剧烈搏击之声,显得惨烈之极。
宝锦恨不能闭起双耳,而‘侍’卫们的欢呼声却不断传来,暗器在飞檐上空飞舞,松明的火光将窗纸都染成通红,
她死死咬住牙,望定那飒飒轻颤的窗纸,只听一声短促叫声后,便有数道血痕飙染其上,映得此地仿佛森罗地狱一般。
这都是前来营救自己的义士之血!
她浑身都在颤抖,漆黑长发拖曳在地上,映得越发肌肤胜雪,虽然满心里都是怨憎和悲愤,她的眼却越发亮得骇人。
皇后一触她的眼,禁不住倒退一步,几近踉跄----
“你那样瞧着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梦呓般地惊怖,仿佛眼前正对的不是宝锦,而是从幽冥中闪现的某个鬼魂-
“落到这步田地,是你自己没用,怨不得我……“
她似乎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凝视,近乎狂‘乱’地伸出手----尖锐地指套直直朝宝锦眼中戳去!
“别再用这般眼神看着本宫!”
冷而犀利的银光朝着宝锦眼中而来,她睁着眼,几乎可以感觉到尖锐的刺痛。
下一瞬,殿‘门’被用力推开,清冷的夜风呼啸而入,皇后猛一哆嗦,待开清楚来人后,正要呵斥,却随即,在看清他手中物事后,畅快而笑----
“居然引了这条大鱼。宝锦费力地抬眼,幽忽不定的烛光中,圆整地人头在地上滴得一摊嫣红,再往上看,那熟悉地五官,死后仍然坚毅英武地神情,是那般的熟悉----
“锦渊……”
皇后整个人都松弛冷静下来,她‘唇’边嘶嘶作响,说起这个禁忌的名字,仿佛会烫伤自己似地,低不可闻,眼中却又带着得意的张狂。
“这是你姐姐身边的‘侍’卫统领沈浩,他在民间藏匿多时,却没曾想,居然为了你出现了……”
她伸出手,半强迫地将宝锦的身子扭转,让她看向廊下的台阶,黑暗中,有许多滚圆的物件,灯火尽处,只见一片腥红。
“这么些人都为你丢了‘性’命,倒是将我的台阶都‘弄’污了。”
皇后的声音仿佛很远,却又仿佛在耳边得意低语,“这些前朝余孽,终于出现了,不枉我一番布置……”
宝锦将下‘唇’都咬破却也浑然不觉,恨不能冲出大殿,可周身‘穴’道被封,浑身的伤痕让她失去所有的力气,眼前皇后清雅笑容在她眼前飞旋扩散,满眼里宫室亭台、‘花’团锦簇,都似在一寸寸崩塌、灰飞烟灭。
皇后俯下身,一派优雅从容地擦去她脸上的血污,款款道:“你也算有福泽的,黄泉路上,有这么些人为你打前站,排场不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