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上山岭连绵,拱立成峰,炭绘的山谷溪流线条细腻穿插其中,每一座山和庙都在上面标注了名字。
她已经在这里走了足有三天,这份舆图便是这几天画下的。
山路难行,画山川河流的舆图比画城镇要难得多,是以多费了点时间。
许澄宁拿出炭条,在静安山上打了个圆圈,表示根据山体细况暗牢建于此处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没有可能,有待商榷。
打完,她就细细观察起图纸来。
静安山附近这一堆里,有六个山头聚在一起,除了中间一座叫玉陀山的,其余都建有一到两座寺庙或尼姑庵。
许澄宁长长舒了一口气,把图纸叠好放进怀里,休息够了便朝玉陀山走去。
玉陀山是座深山,林木茂密苍翠,老树繁多,巨大的树冠呈现出菇子一样的形状。
山位置深入又荒僻,进出不易,大概是因为如此才没有建寺庙吧。
深山多野兽,许澄宁不敢往深处了走,只在外围查探,越看却越觉得不对。
此处山环水绕,藏风聚气,西北乾卦高大饱满,明堂开阔,明明是佛寺落址风水极佳的宝地,怎么会没有建庙呢?
她在河边拦住了一个挑水的僧人。
“这位师父,借问一下,我观那座山风水极好,为何会没有建庙呢?”
僧人道:“我师父也说它风水好,但可惜,这山头早早被人买下了。”
“被谁买了?”
“这小僧不知。”
“多谢师父解答。”
许澄宁又查看了一会儿,发现林木丛生之中,有一道车辙拓于其上,虽然已经小心的修饰过,但许澄宁刻意观察,还是观察出了杂草倾轧过后倒斜的方向与别处不同。
她沿着车辙往里深入走了一段距离,意外发现这条路并非毫无根据。
原来,马车所过之处两侧树下,无一不是填盖了老虎粪。
不修路不猎杀不伐木,利用丛林霸主的气息驱赶野兽,假装这座山还未曾启用,以掩藏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
暗牢,一定在这里。
这条路,大概是送冰送物的马车留下的。
许澄宁心里有了底,忽然仰头喊道:“暗卫大哥,暗卫大哥。”
呼的一声,暗卫从上空跳下。
这是秦弗手里暗卫营的精英,名唤云九,是个三十来岁,唇上两撇小胡子的男子。
“你能不能沿着这条路往前,看看前方有什么。”
云九点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拎到树上,自己飞身去了。
许澄宁抱着粗大的树干,坐在树上等。
不足一刻钟的工夫,云九回来了。
“前方通往山洞,有十名护卫看守。”
“只有十名?”
“是。”
这么大一座山,只有十人看守,并且只守山洞,是笃定没有别的洞口了?
真的没有破绽吗?
佛塔地牢里的一幕幕从脑子里掠过,许澄宁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寻常之处。
那群宫女虽然被囚于牢笼之中,但牢笼里没有半点臭味,她们也穿戴整洁,白皙干净,一点不像囚奴。
许澄宁忽然记起管事嬷嬷的话:
“入选宫女,头一点必得是良民;其次,身不可有残疾,五官要周正,容貌鄙陋者弃,寡廉失贞者弃,痼疾缠身者弃,身有异味者弃,体肤黝黑者弃,口齿粗劣者弃。”
看来,嘉康帝采血炼丹,也不会希望供血的少女身上带病,牢中一定有人定期安排这些女孩沐浴净身。
山中沐浴,便一定要有活水。
她可以从水源入手。
“你带我一起,往那边的河流去。”
云九点头,把她夹在臂弯里,快速在树梢上点来点去,不多时便来到山谷的溪流边。
溪流蜿蜒,在一个凹进去的山窝处连着一片水潭,果真叫她找到了扎根在水潭里的一处山洞,里面黑黢黢的,望不见尽头。
“这附近,没人看守吗?”
暗卫道:“没有。”
这不合理。
许澄宁想了想,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往洞里一扔。
咕咚,咚,咚,咚。
回响缓缓,许澄宁等了片刻,没听到其他什么动静,便决心进去一探究竟。
岩壁内弧,水潭周围只有一痕窄窄的凸出来的边沿可走,因为常年被水冲刷,已变得十分光滑,极其难走。
许澄宁扶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行于其上,几度差点滑进水里,还是云九力气大,及时托住了她。
走到一个壁角处,许澄宁刚要举足,脚突然被一个破水而出的东西咬住,一股大力把她往下拽。
“啊!”
许澄宁失声惊叫,脚已经沉进了水里,云九眼疾手快拉住她,手臂上射出一支短箭,扎在那物上。
那物因吃痛张开了大嘴,掀出白色的肚皮,云九身姿扭转的一刹那,洞外的光照进来,许澄宁恍惚一眼,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