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笑的是,齐人百姓竟然也认可这一点。
他们就不曾想过,只要这里的君王不掀起战争,只要这里的权贵少盘剥平民,只要他们能安安稳稳的耕种狩猎,就有吃不完的肉,就有穿不完的衣!
这样无耻且愚蠢的齐人,不配拥有这样的天赐沃土。
天元王庭一定会成为这里的主人,只有天元王庭治下那些骁勇善战、质朴豪烈的子民,才配享有这样的宝地!
心中有这样的理想,有这样的斗志,萧燕再是身处异国他乡,孑然而立,也不会有心思觉得孤独——在她心中,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懦弱感受。
她要重建苍鹰帮,要扳倒赵氏,要为大军南征扫清障碍,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生命。
萧燕就这么站到了天明。
……
宫城里有风雪亭,是皇帝宋治经常驻足俯瞰燕平城的地方,镇国公府也有一座视野广阔,足以纵览全府的亭台,谓之观武台。
赵玄极饮下一杯酒,再度陷入沉思。
赵宁也喝了一杯。
北胡南侵灭掉大齐,哪怕是此时的赵玄极,已经经历了代州之事,只怕也想不到。
代州之事,让赵玄极意识到了天元王庭对付赵氏的立场,推断出了对方要一统草原的野心。
但此时就要赵玄极相信,天元王庭会在两年半后入侵大齐,且有灭亡大齐的能力,也无充足实证。
若是大齐内部这么快这么容易,就能意识到北胡的真正面目,前世大齐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亡国了。
国情如此,赵宁却并不着急。
只要把萧燕在燕平城的细作势力挖出来,大齐皇朝内的有识之士跟将门,自然会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在此之前,时势会推着赵氏往前走,会让赵玄极做到一切赵宁想要对方做的。
扳倒刘氏,就是点燃了导火索,形势已经停不下来。
赵宁转头看向亭外。镇国公府灯火辉煌,族内少年孩童,在各个院子跟丫鬟仆役们嬉戏。府门外,燕平城亮若星海,不亚于白昼。
这场即将来临的风暴,是他一手推动。
那便不妨让它来得更猛烈些。
在偌大的燕平城里,有十几个将门、门第参与其中的风波,赵宁哪怕能调用赵氏、一品楼、都尉府,还能获得魏氏等将门相助,终究是要面对一番风云际会的大战,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成败未到,立时不可知也。
但他终归是给自己新增了都尉府、一品楼,比起半年前,力量已经增强许多。
大风大潮,或者成为弄潮儿,独立鳌头,主宰时势;或者被风暴吞没,成为洪流中的一滴死水,跟浪潮融为一体。
除此之外,别无苟且偷生的选择。
“人生如逆旅,其实不就是一个不进则退的战局?”赵宁收回远眺的目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一生还能纵情而战,有成为赢家的机会,便是大幸。
……
冬去春来。
乾符七年上元节的烟火已是明日黄花,可忆不可追,其最后一声在春风中远去的回响,已经再也捕捉不到半分痕迹。
燕平城金水门,哒哒的马蹄在青石板地面由远及近,玄袍黑甲的骑队出了城门折道向西,一路风驰电掣。马蹄踩踏在泥泞的道路上,溅起无数细小泥巴,散得远的打落了野花。
不长的距离后,一行二十多人的骑队,渐渐奔近了人声鼎沸的码头,经过一座座或大或小的仓库,在各色店铺分列的街道尽头,河边的平坦卸货区边,骑队动作整齐的勒住了马缰绳。
身着都尉府总旗官袍的赵宁,举目而望:前方聚集了数百人,乌压压一大片,中间的吵闹声极为激烈,有唾骂声也有哭喊声,隐约能听见杀人偿命的字眼。
天子脚下,五方杂居,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是为京师繁华的体现。码头之地鱼龙混杂,五行里车行、船行、脚行、商行,牙行齐聚于此,想不热闹都难。
“卑职见过赵总旗!”
一名都尉府府兵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满头大汗的跑到赵宁马前,“赵总旗,这事不简单,您恐怕不好亲自出面,还是回避到一边,卑职先给您仔细说说情况。”
赵宁瞥了这位府兵一眼,“不就是赵氏族人,因为货船不给卸货,拖延了小半个月,在找船主理论的时候,跟他们爆发了冲突,打死打伤了好些人?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都尉府职司京城治安,码头也在管辖范围内,这里有好些个修行者出手,本官自当前来查看。难道这里的人认为,本官和都尉府会徇私枉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