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低沉的呻吟声传来,尸堆里伤重的将士,发出痛苦的哀嚎。有人躺在地上又哭又笑,一面庆幸自己撑到了最后,一面为没有撑下来的同伴悲伤。
勉强能动的伤卒,蛆虫一样蠕动着,有人拼尽全力,颤颤巍巍伸起血糊糊的手,想要同袍在自己生机彻底消散前,发现自己救下自己。
有佝偻着身形的独臂将士,迷茫而又慌乱的到处寻找自己的断臂,怀里很快就抱了许多手臂,他却还不满意,继续在各处捡拾。
跟其他人不同,赵宁的心情并不沉重,甚至还很放松。赵北望等人对今日之战的战果,不是很好接受,但在赵宁看来,今日能取得胜利,就已经足够。
从某种意义上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在天元王庭的百战精锐军队面前,雁门军战力本就处于下风,这是事实。
若非如此,前世国战开始时,雁门关、山海关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大齐北方也不会那么快就落入敌手。
正面交战,雁门军本就是要败的,更何况还被天元军占着地利。开战之前,赵宁内心的目标,也只是竭尽所能,让双方能打个平手。
最重要的是,通过先锋这一战,要让雁门军意识到,他们现在的敌人,已经不是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个对手了。天元军的强悍,让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若不能如此,等到双方主力赶来会战,雁门军一旦犯错战败,损失就无法估量。
现在,雁门军已经认识到天元军的难缠,赵宁最重要的目的达到。万余将士的损失虽然惨痛,但从战略战术上来说,委实不算太大的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更何况,大军毕竟是赢了,攻占了天元军的第一道防线。
再往后,因为地势的关系,骑兵冲阵的发挥余地将大为减少,步卒对战成为核心。双方各有多少优劣,目前还真不好说。
当夜,雁门军将营寨前移,全面控制谷口地带。
自此开始,大军休整,救治伤员,并未再战。
随后不久,赵玄极率领雁门军主力到来。与此同时,天元军也迎来了他们的增援。
在此期间,没有跟先锋同行,也没有随主力行动的赵逊,从不远不近的地方赶到凤鸣山,第一时间就来见了赵宁。两人见面没多久,赵逊又离开了营地。
赵玄极到了之后,了解到先锋战况,大为震动,而后便连夜召集诸将,紧急军议。军议持续了整整一夜,研究在“全新形势”下,进攻凤鸣山的战法。
翌日早晨,诸将走出大帐时,无不是面色凝重。
赵宁离开前,赵玄极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肩膀,叹息一声,“你是对的。如果当初采取了你的进军策略,战争或许是另一番形势,对雁门军要好不少。”
这话的鼓励成份很大,对赵玄极来说,不可能因为目前的困境,就心神动摇。
但赵玄极终归是承认了赵宁见解的正确性。在刚刚的军议中,他也让赵宁畅所欲言。这一回,无论赵玄极还是诸将,对他的意见都格外尊重。
这不仅是因为赵宁之前的进军之策,更因为赵宁在第一战中,是大军取胜的最大功臣。
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智勇两方面的能力,赢得了雁门军诸将的普遍敬重。
到了这时,没有人再把赵宁当少年人看待。他这个“少帅”的身份,也有了真正的意义,而不再只是赵北望嫡长子。
一旁,赵北望看赵宁的眼神有些复杂,既不乏赞赏,又不乏惭愧,还带了些平视意味。这说明他不再只把赵宁当儿子,可以随意教训,而是多了些平等意味。
王柔花就简单很多,看赵宁的目光充满骄傲,有一股我儿终于长成为大丈夫的欣喜。
在赵宁离开后,赵北望忽然道:“这一战我感悟良多,已经摸到了王极境的门槛。如果时机得当,我很快就能跨进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