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战刚结束,凤翔军的将士都很疲惫,需要休养,陇右之地新克,州县凋敝,同样得先让百姓恢复正常的耕种秩序,积累军粮,并且打造军械等等。
没想到朝廷态度强硬,一定要他们回京述职,年前赵玉洁亲自前来逼迫,杀铩羽而归后,朝廷立马做出了出兵决议。
“没有选择了,只能立即出兵!”
魏无羡绿豆般的小眼睛里,射出闪电般的光芒,整个人气势勃发,犹如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坚不可摧。事有不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看向魏崇山:“最迟一个月内,必须吞并泾原、邠宁、灵武三镇,如此我们才能集中力量把守凤翔,抵御朝廷兵马!”
魏崇山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凛,直身而起,平生一股渊渟岳峙之气,铿锵有力道:“世事多舛人生艰难,但凡有五成取胜把握,就值得全力一搏!
如避蛇蝎。
赵宁下马时,夏荷已经先一步赶过去,将妇人扶了起来,百般呼唤急救,竟然都没有明显效果,在两个孩子懵懂惶然的哭喊中,她回头咬着下唇道:
“身体亏空得太厉害,还有重症隐疾,实在没什么生机可言,好似气绝多时,如果不是刚看到她还在走路,我都会以为她早死了,救......救不活了。”
赵宁不用问什么也能猜测得到,这带着两个小孩的妇人应该是逃荒的,或许燕平有他们的远亲,亦或者只是单纯想去燕平碰碰运气,求个活路。
这几个月来,赵宁每回出城,或多或少都会碰到这样的人。
国战还未爆发时,大齐就因为土地兼并多有流民,国战让天下愈发穷困,眼下皇朝数百州县都处在程度不一的饥荒中,这种情况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出游踏青的人们在欢声笑语中经过赵宁身旁,他看了看眉头紧锁、颧骨突出脸色发青的妇人,摇了摇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太平盛世如此,烽烟乱世如此,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他挥了挥手,正要吩咐夏荷把妇人和两个孩子带回去——不管从哪方面说,他都无法对眼前的苦难坐视不管——便听到一声惊呼。
“爹,娘,这有人晕倒了,你们快过来啊!”
一个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打着赤膊只穿了短裤,提着一个竹篮子的十来岁少年,一阵风般冲到跟前,他大概是恰好看到了妇人晕倒,所以来的及时。
“这是饿晕了,姐姐,你扶好......”农家少年动作麻利的从竹篮子里端出一碗稀粥,不由分说就往妇人嘴里喂,任凭夏荷说什么,都没有停止动作。
已经被夏荷判定死了多时的妇人,竟然吞咽了几口粥饭,而后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短暂的迷茫后,她瘦如鸡爪的手紧紧抓住少年的胳膊,眼中满是求肯:
“我,我不成了,救,救我的孩儿,救救我的孩儿......”
又是两阵微风袭来,一对脸上皮肤粗糙如砂砾、双手还有冻疮余痕,但双目清澈的青年男女跑了过来,蹲下来查看妇人的情况。
听到少年叫他们爹娘,妇人眼中流出泪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儿,给他们一口吃食,他们,他们什么都会做,来世,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求求你们......”
赵宁此时看出来了,妇人这是明显的回光返照。对于妇人为何求肯少年这一家农人,而不是明显更加富贵的自己和夏荷,赵宁历经世事当然能够理解。
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官宦人家、地主富人,可有一个停下来救她的?
在妇人看来,少年一家人才跟她是一个世界的人,彼此间有同病相怜的基础,才有可能帮助她、收留她的孩子。
至于赵宁、夏荷这种存在,不过是骑在他们这些苦命人头上,为所欲为的恶霸,敲骨吸髓有一套,仗义相救绝无可能。
看着妇人央求农人夫妻收留她的孩子,赵宁自然也明白过来,这个妇人去燕平不会是投奔亲戚。
青年夫妇相视一眼,彼此都面露极度不忍和非常为难之色。
显然,他们自身都活得很不容易,这从少年来给他们送饭都只能送稀粥就能看出——这可是农忙时节,怎么都应该吃干的!
他们没有余力帮助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