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珪被方解喝斥得愣在那里。
方解缓和了语气:“今日这事,百姓是可能有问题,可他们最多是道德方面有问题,并未违反大晋律法。大晋新法本身就不允许官府强拆民宅,仓曹主官肆意妄为,就是在**裸的犯罪。
“大晋新法的条例写得明明白白,执法犯法罪加一等。
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
方解沉下脸来,冷冷道:“为父宦海沉浮半生辛苦,就是希望你们不再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日,不必寄人篱下才能有求学机会。
“你若是在战场有什么闪失,为父半生心血岂不白费?”
方闲念书一样地说道:“而今大晋的天下,人人皆不必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之日,人人皆不必寄人篱下才能求学。
“父亲身为大晋官员,心血并未白费。”
方解大怒:“为父说的是你,不是旁人!你要是不能一生顺遂,为父多年努力怎么不是打了水漂?”
方闲抬头直视方解,正色道:
“昔日齐朝时,父亲戮力公事,清廉自守,多有政绩,只因不愿为了巴结上官搜刮民财,始终只是七品县令。
“最近数年,父亲大展宏图,青云直上,而今已是官居四品。父亲自身未变,前后境遇为何天差地别?
“皆因大晋立国。
“这大晋的天下,前有父亲国战浴血之力,后有父亲勤政为民之功,而今,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正是因为类父亲者多矣。
“子承父志,孩儿既视父亲为榜样,自当效仿父亲当年义举,为国征战沙场浴血,不求扬名立万,但求无愧于心。
“却不知,父亲方才这番不符合一惯作为的话,从何而起?”
说着,不等怔怔失神的方解说话,方闲目光如箭地紧接着问:“难不成,已成四品大员的父亲,不负拥有七品县令的本心?”
方解老脸一红。
他旋即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为父从未变过。”
方闲肃然行礼,一揖到底:“父亲大义!”
方解:“......”
方闲道:“父亲大义从未变过,孩儿深信不疑,如若不然,今日曹捕头前来寻求帮助,父亲也会拒绝得那般干脆。
“父亲,明日孩儿就要离家,不知父亲有何训诫?”
方解面如锅底:“为父何时同意你离家从军了?”
方闲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父亲,孩儿业已成年,此事可以自己做主。不过,在孩儿看来,父亲不会不同意。今日父亲反对孩儿,岂不是在否定过去的自己,否定今日的身份功业?”
方解:“......”
他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示意方闲赶紧闭嘴。
抬头看一眼皎月,他无奈地发出一声长叹:“我方解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儿子?”
方闲再度躬身作揖,庄重无比地道:“孩儿多谢父亲,将孩儿教导成如今这副模样。”
方解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才的长子,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懊恼,更不知是该夸赞还是该发怒,就这么定定默然了半响。
末了,方解把手按在方闲肩膀上,示意对方直起身抬起头,声音厚重地道:“沙场征战凶险莫测,为父没什么好训诫的,只有一句话,望你时时铭记,不可有片刻忘却。
“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