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人不敬畏手握权力的人,只敬重道德高尚的人,不敬畏权力财势,只敬重有利于公义的言行,天下也就不会再有不平等。”
莫邪莞尔一笑,“这正是我想说的。同时也是最难做到的。
“如你所言,那可不是一时之功。”
赵宁气度平和:“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干将见莫邪终于不再死鸭子嘴硬跟他们争锋相对,心情大好,决定趁热打铁:“还有普通人没看,走走走,时间不多,得抓紧。”
......
砖窑,灯火通明,伙计们都在挥汗洒雨的忙碌。
“停停停,都停下,赶紧停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老李,快让大伙儿停下,你们这是要我死啊!我跟大伙儿无怨无仇,大伙儿为何如此害我?!”
身着绸缎腰悬玉佩,满脸红光的窑厂大东家跑进大门,一看见伙计们竟然还没收工,吓得亡魂大冒面如土色,连忙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央求大伙儿停下来。
“东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大伙儿不过是多做点活计,
怎么就是害你了?这是帮你多赚银子!”
子过?我心里着急,火烧一样,你懂不懂?
“我也就是年纪大了,不符合要求,没法投身行伍,若是让我年轻十年,我必然抄刀跟那狗-日的秦军干到底!”
精瘦年轻人李青猴嬉皮笑脸地道:
“三叔,你就没想想,咱们就算多造些陶器瓷器出来,可现在国家在打仗,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根本不会有人买那么多陶器瓷器?”
李长安愣了愣。
他倒是没想过这茬。他就一个烧窑师傅,平日里不接触买卖,哪里能一下子想得那么多?
“三叔你怎么不说话了三叔?你不会没想到这茬吧?这可不符合你一惯英明神武、思虑周全的大师傅形象啊!”李青猴没大没小地嘿嘿直笑。
“笑,笑你个头!”
李长安恼羞成怒,又踹了李青猴一脚,“你脑子灵光,怎么没见你事先想出个办法来?现在耍嘴皮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
李青猴屁股上挨了一脚,半点儿没觉得疼,随手拍了拍印出来的鞋底子,挤眉弄眼地道:“三叔,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李长安嗤之以鼻。
这侄子打小就顽皮,十岁之前忙着掏鸟窝、玩牛粪,十岁之后忙着爬寡妇的墙、调戏小姑娘,这还没到二十岁呢,已经是十里八乡的小娘们们闻之丧胆的瘟神,想娶妻过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作为无数父母教育子女的反面典型,不愿意进学堂只想在窑厂瞎混的不着调小子,李青猴能有什么办法解决他的忧虑?
李青猴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反而凑过来吧嗒着嘴道:“三叔,你多久没吃肉了?想不想吃肉?”
见对方果然没个正形,李长安有了火气,全面战争之下,肉食都被统一调配,优先供给即将沙场拼命的军中将士:
“吃肉吃肉,就知道吃肉,现在肉是给你吃的?这要放在十年前,别说吃肉,一顿干饭你都没得吃!”
李青猴没有因为李长安的恼火而局促,反而搂着李长安的肩膀道:“三叔,我知道,打小你就疼我,比我爹还疼,所以明日你可别忘了去我家吃肉。拢共就一斤,去晚了我弟肯定全吃了。”
李长安脚步一僵,愣在那里。
他转过头,吃惊地看着自己侄子。
太原府在招募青壮入伍,组建预备军,因为是战争时期,为了鼓励民间青壮投身行伍,官府对愿意从军的青壮优厚以待。
其中有一项是,青壮从军当日,太原府便会给家里送一批粮油肉食——本该发银子,但现在国家财政紧张,所以只能先给些吃食。
李青猴依然是笑嘻嘻的不着调模样,李长安却禁不住双目通红,他想开口,却骤然发现自己的喉咙硬如磐石,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混不吝的侄子,竟然也会有沙场报国的那一天。
“三叔,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年轻的时候是条好汉,打遍十里八乡无敌手,难不成现在要猛虎落泪?”
李青猴像是看到了稀奇,满脸兴奋,眸中不无鼓励李长安赶紧流泪之意。
“臭小子,你就是欠收拾。”李长安今夜第三次踹了李青猴。只不过,这回他的脚并未落到对方的屁股上,虽然对方并未如何闪躲。
“三叔,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杀敌建功的,下回你再见到我,说不定我已经是个将军了。咱老李家要是出了个将军,那提亲的人还不得踏破门槛?看谁还敢在我娘面前说我的不是!”
李青猴得意洋洋,仿佛浑然没有意识到战场搏命的凶险。
李长安好似也没觉得到了战场会性命不保,挤出一个满怀希翼的笑容:“莫说将军,你只要能当个校尉,回来的时候我都会出村十里去接你——带着全村的人一起。”
李青猴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